尋賴記*六十五

*第六十五回

6/3，星期五，第七十天。

隔天一早，我立刻再一通通電話打去昆明24小時專線，經過無數次語音與轉接，終於確認疾空中心和機場雙方的說法一致，該事先填報的信息我也一項不漏，反覆練習操作小程序好幾次，就怕萬一到現場又有個閃失。

接著再打給航空公司，確認機票預訂的條件以及上海出行流程，連到時的通關細項我都盡可能先在腦中模擬並詢問客服，得到穩當的回覆後才算是完成初步的計畫演練。

重新查對被取消的那張機票，6/6的航程又不見，這班看是沒救了，心一橫遂按下退款，大約需要一周左右的作業時間才會入帳。

手上任務一一解決，嗯，該回覆L的訊息了…。

「到昆明的一切我都打點好了，下一班飛機在6/5，我微信這邊的額度不夠買不起機票。」

「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想辦法幫忙，可是我自己也很努力。你們提供的安排是你們覺得最好的，但綜合我手邊的資訊，我選擇的是最適合我的，因為我才是最了解狀況的人。」

「現在解封了，你們的重點或許還是離開上海，但我的想法，更偏向抵達雲南。能不能提前七天自由，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差。」

「走哪一步都會有風險，我知道，我遇到了也沒說過一句不好的。我不希望因為你們動用關係，就勉強自己承擔一個更不想背負的風險。」

「如果我真的是一個完全受你們擺佈的樣子，我沒辦法撐過這將近三個月的隔離。要是週日的飛機又取消，就是我倒楣我活該，到時看命運帶我去哪我都會前進。」

「假如我上海這一趟，被你們用不知好歹或是愚蠢自負做結論，嗯，就像你說的，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懂，我也沒什麼好說。」

「老闆那邊要是讓你為難，我會親自向他說明以及道歉。還有你，我也會說一句對不起。」

當時還早，打完這些之後，我用毛巾摀住臉，狠狠地哭了起來，我哭得越兇、摀得越用力，最後近乎缺氧。這個窒息的感覺…似曾相識啊，不正是前陣子做過的那一場夢＂沒撐過的就會死在遊戲裡＂，完完全全應驗了嘛！

原來…，原來他才是我晉級的最終考驗呀？！考驗著我是否能在最親近最信任的人面前，還是勇於堅持自己認為對的選擇？

不久，他起床，先是替我買了機票；隨後老闆也在群裡出聲，打住接收證明一事，將火車這條路線留作備案。

＂你做得很好，這是我希望看到的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找出路的能力，不是什麼都聽我的。＂

他這句遲來的肯定與讚賞，說實在，我沒辦法第一時間接受與釋懷。

這段日子以來，無論是隔離還封城，有誰真的替我坐過任何一天嗎？我在房裡哭到以為世界遺棄我的時候只有自己；我在房裡哭到發現世界根本沒注意我的時候也只有自己。我早就比誰都清楚人是孤獨的，孤獨地來、孤獨地走，可為什麼，再一次面對這個事實時，我還是悲傷得止不住淚水？

我還沒有讓他知道這些。

分開一年多，我們兩個都變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好更加深切，可我也感覺得到他的壞，更加張狂，尤其在他壓力或疲累的時候更容易顯露出來。可同時，我也確信他一定也很討厭自己這一面。

我難得頭痛得厲害，開了手邊一盒普拿疼吞了一顆，好幾年沒吃過止痛藥了。這還是打完疫苗那時朋友幫我買的，沒用上也就隨身帶來了。到床上躺著，沒能真的睡著，樓上搬來一組新房客，整理行李、認識環境、走動、打鬧，聽得一清二楚。

儘管仍稍感暈眩，我還是順勢就著聲響，將房間裡裡外外大掃除一番。過兩天就要離開，也該動手收拾收拾，一下午把房間恢復了八成原樣。

晚上樓上的房客下來敲門，蒸了兩顆粽子給我，呀，今天可是端午節，說好的團圓仍遠在天邊。

新房客是一位在廈門讀大學的年輕妹妹，到上海為了見男友一面即被封住。如今暫時回不了學校，先前住的地方又太貴，今天才和男友一同搬過來。可不是，每一位封城下的受害者，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淒慘故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