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賴記*六十八

*第六十八回

6/5，星期天，第七十二天。（下）

距離登機時間還一個多小時，我趁機向親友報告現況。預計飛三個多小時，抵達昆明時約莫晚上八點，但根據之前經驗，實際入住隔離酒店要是沒超過半夜，就阿彌陀佛囉。

臨近登機時間工作人員還沒出現，過了半小時才見他們姍姍來遲。大家神色自若，視訊的、聊天的、打遊戲的都有，就沒一個像我這樣擔心的。上機後也不準時起飛，還有一個乘客，全身癱軟著被兩名大白架下機…！？

我戴上耳機，將音樂開到最大聲，摘下醫療面罩，將帽沿壓到最低。再醒來時感覺機身抖動，正在前往跑道，順利起飛後我才歪著頭沉沉睡去。

進入雲南時已經晚上七八點，可天空還亮得彷彿下午四五點…，長日照！當時澳洲小島上的夏天，晚上八九點才真正天黑，那裡是因為緯度高，這裡是因為海拔高，我想我也會喜歡。

落地後得等機組人員通知才能移動，有幾名乘客趕著轉機。很抱歉，這是規定，誰都不許先走，這不是我們決定的。他們沒吵也沒鬧，大概是也對這樣的說辭感到麻木了。

這時我聽見空服人員竊竊私語…，＂那個人本身有慢性病，上機前沒吃飯又喝多了酒，看那狀態不允許才把他拉下去的＂。呼，幸好不是什麼駭人的毛病。

又聽見他們說…，＂前幾天那班，底下足足搞了三小時才讓乘客下去…＂。天啊，這什麼效率？才做好心理準備，他們便一區一區通知我們帶好隨身行李、準備離開。

下到地面，地上排著一列列的全是行李，通通躺在地上消殺過了。工作人員請大家自行找出個人的行李再上大巴。除了幾個花花綠綠的外殼好認，其他行李在晚上看著都像，可我一眼就發現我的！提把上纏著緞帶的全場只有我一個。

在車上坐了一會，等人數湊齊就開車，沿路通暢，不出半小時即抵達酒店。大白上來要大家稍安勿躁，讓學生們先下車。差不多了才輪到我們下去排隊。

昆明的夜晚仍是帶有幾分涼意，我套上從上海一路拎在手邊的大外套擋風，排在我前面的小姐姐只穿一件單薄的短袖，冷得抱住自己蹲了下來；排我後面的小姐姐則是直喊肚子餓，不曉得酒店讓不讓叫外賣？她剛剛看見路上賣燒烤的好想喊司機路邊暫停。我伸手從隨身的乾糧包裡掏出小蛋糕和小麵包給她。

入住酒店肯定得再掃碼填信息，我仍是等前面一窩蜂散去，這時才有人手能來處理我的台胞證問題。不出所料，他們的系統僅限使用大陸身分證。

＂台胞證數字那麼少啊？那你多填兩次試試？＂心想也知道不可能！！你以為身分證那成串的數字是拍腦袋決定的嗎？

＂要不，你後面全填0或1看看？＂真的是不要鬧…，我倒是蠻確定他們腦袋是0和1組成的，還是不會進位的那種。

＂不然你先進去吧，明天再打你電話落實信息。＂我現在真的聽懂了，其實他底下的意思是，＂反正明天就不關我的事了。＂

提著行李走出電梯，我一步步感覺浮浮飄飄的，不全是因為地上鋪滿塑膠布的關係。拿著房卡，對著大門電子鎖感應，半推半拉把行李挪到房內牆邊，插卡後瞬間燈火通明，亮得有點令人發眩。掩上背後那扇有點重量的黑色房門，用身體再靠了靠，確定關得嚴實，胸口憋住的一口大氣才長長吐出，眼眶內的淚水也剛好積滿、溢下來了…。

就快半夜，趕緊先向家人朋友報平安，媽媽一定還在等著我。果然，她立刻已讀，要我早點休息。再陸續和L與幾個好友說幾句話便盡快洗漱躺下。

從3/2入境上海，我花了整整九十六天才抵達雲南昆明。再十四天、再十四天我就能見到L了！還沒見到他以前，這段旅程都不算圓滿落幕。但我可以暫時先休息了，真的可以先休息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