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賴記*七十

*第七十，最終回

6/13，星期一。（下）

另外要搭車的幾位旅客陸續現身。什麼？連我總共也才五個人。

到齊後，我們搭乘同一班七人座破車前往車站。前面不讓坐，中間拉了一大片很不服貼的塑膠布隔著，加減做做物理性防疫。這車塞進五個大人和各自的行李，幸好我第一個挑位子坐在中排單人座，慢來的三個人妥妥地卡在狹窄的後座動彈不得。

司機沿路菸抽個沒完，他開著窗戶，全吹到後面來，我心中說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明明十多度的大冷天我卻穿得住短袖，我是由裡到外憤怒到不行，再穿著外套待會體溫就過高了。好在不到半小時便抵達火車站，司機將我們交接給大白就閃了。

我們一行人跟著大白走特殊通道進到車站大廳。同車的四位旅客早已辦好入閘手續，一下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我，因為還沒買票所以先留在外面等待。我靠，才六點半！

我也不急著吵醒L，都等他那麼久了，不差這兩小時。這麼一趟乖舛的旅程，要是結局太過樸實無華，就不夠耐人尋味了…。

我將行李和自己推到大廳角落放著，那裡的客服櫃檯還沒有人上班、連燈也還沒點。我靠坐行李上、手撐在櫃檯，捧著臉稍做休息。唉，這趟真的什麼都遇到了，明明特地多交一晚房費，還是大清早被酒店攆出來放生。我也不敢隨意出車站，沒有大白帶，再進來可能會被擋在外面，或是被帶到小房間…？四處走了一圈，嘖，竟然連廁所都沒有！

又處理完另一批自上海返昆的旅客，帶我進來的大白似乎正要交班離開，她見我還一個人孤零零在角落，我說我在等人，酒店太早把我送來車站了。她原本建議我去大廳外候車室休息，但也考量再次進站可能麻煩而作罷。

離去前她說，＂你待會就直接正常過票口，我們都沒必要特地把你搞成特殊身分的乘客對吧。＂

聽她一席話，我本來就沒睡飽的腦袋更矇了？但嘴上還是記得連忙跟她道謝。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來往車站的人越來越多，就沒一個是熟悉的面孔。我等呀等呀等，等到L起床後看見我的訊息，他以最快的速度搭上地鐵直往車站過來，還要半小時左右。

我腦中幻想過千百次重逢的場景，就這一幕做夢也沒想過…，我無奈得把自己逗笑了。想再閉目養神十分鐘卻不小心過頭，睡著了。

朦朧中，有人喊我呀！在做夢？不，是真的有人喊我！聲音越來越近，我循著聲音轉頭過去一看…是L，他朝著我的方向走過來了呀！

我太累了，沒辦法激動地哇一聲大哭出來，只是坐在行李上不停眨眼、不斷流淚，更看不清楚他的臉了。他緩緩走到我面前，張開雙手將我攬入懷中，我本能地嗅了嗅，這才放心地向前癱靠著他，底下的行李慢慢向後滑開，他穩穩撐起我，好讓我將僅剩的氣力用在專心鬆懈上。頓時人聲嘈雜的車站中，多了一絲從角落輕輕傳出，綿延不絕的嗚咽聲與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他替我買了票，一手拉著我的行李，一手緊牽著我，等時間差不多，我們一起排隊過檢票口、朝月台移動。

好不容易擠上人滿為患的火車，他一貫護著我先坐進習慣的窗邊。坐定位後，他挽著我，和他頭靠頭的我迷迷糊糊又睡著了，一會醒來後便不敢再睡、不願浪費時間在睡。

我從袋裡撈出特地留給他的小零食，像小時候要去郊遊那樣，和同座最好的朋友分享著。我們吃著同一罐餅乾、喝著同一罐水，嘰嘰喳喳地聊著天，偶爾他提醒我要小心幾個敏感的關鍵詞，可他那雀躍的語氣和高亢的聲調，聽得出也藏不住心中的興奮與期待。

我們一直一直說話，好似在確認對方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但其實，我們都不一樣了…。可是，這所謂的不一樣，不見得是壞事，舊有的默契或許不復存在，此刻卻更像是在彼此過往的基礎上，培養更新、更好的相處模式。

無論如何，兩個人的心安放了，任何的未來都能看作展望。我們，都不再害怕了。

至此，尋賴記是劇終了，可我們的麗江旅程，正悄悄寫下新的篇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