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小孩到鄉下 (七)

小三子媽媽是生長在大家族，每次一回去，就會有各路的親戚造訪，有些是為了看小孩，有些是特地來找媽媽聊天敘舊，在客家的大家族中還是很重視子孫後輩的生活，就像小三子媽媽的外婆雖然很早就過世，但小三子外婆的外婆，還是會在小三子外婆出嫁後，來看看她在婆家的生活，沒有太多的話語，就是這樣淡淡的看著、關心著，卻是血濃於水的深情表現。而小三子要做的事，就是跟著媽媽的指引叫人。

印象中有一位「叔婆太」幾乎每次都會出現，穿著一身藍色衣衫，雙手交叉放在背後，走路慢慢的，母親見到她就會禮貌的與她交談幾句，當然說的都是小三子聽不懂的客家話，之後就會看到她的眼神往小孩子們看一看，又緩緩的離開。近年來推動多元文化，客家族群的點滴常都被轉化成文化特色、文創等，不知道現在常在說客家藍衫，是不是就是當時那位穿的衣裳，因為小三子記得所有親戚中，只有那位「叔婆太」是穿藍色的。

還有一位是大池塘邊伯公家的大舅媽，是童養媳，與母親一起長大，在生活物資不足的那個年代，兩人一起辛苦的做家事、農事，結下深厚的情誼，只記得大舅媽總是笑容可掬，最常聽到的就是「恁靚」兩字，小三子雖然聽不懂客家話，但是從大人們說話的表情和語氣，猜出應該是好話，不用急著落跑，而這位也是少數還傳承著各項客家技藝的舅媽。（小三子母親因為早早去了台北，很多精華的手藝都沒學到，後面嫁進來的舅媽本身不是客家籍，又是職業婦女，也沒學到傳統手藝）

小三子的母親是長女又早婚，除了大舅舅當兵外，其他舅舅們都還在就學，其中小舅舅當時還在唸省中，是和這群小屁孩相處最多的、最辛苦的一位，因為常負照看之責，被迫變成孩子王，吃苦受罪，但凡孩子們受傷或告狀，就常會挨罵。而這群小蘿蔔頭整人的方式也不少，最常用的就是仗著人多，分散各處叫喊著他最討厭的外號，叫喚聲此起彼落，他也只能疲於奔命到處制止，果然小孩睡著時像天使，醒來時就變成惡魔，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估計最不想小三子一家去玩的人就是小舅舅吧！但也只有大家族年齡的差距，才能有這種組合，與這種記憶，之後小舅舅娶的舅媽只比小三子大一歲呢~

話說小三子外婆家三合院有一側的圍合廂房是屬於另一親戚家，設有兩處開窗，因此彼此間會間接分享生活，就像隔音不好、又相互認識的眷村，是一家烤肉萬家香，打罵小孩也一樣，完全沒有隱私，不過這次透過窗戶分享的是這是當時流行歌曲萬沙浪的“風從那裡來”。因為親戚眾多，記憶中沒有旁支舅舅們的長像，只記得每次聽到“風從那裡來”這句歌聲，就會由小三子哥哥帶頭，跑到窗戶邊接著歌詞說“屁股”，就這樣反覆的聽歌、回應，聽歌、回應，剛開始舅舅們還會來窗邊看一看是誰在說話，次數多也就不反應了，因為台北來的貴客，又不能以大欺小，拿這群小孩子們沒轍，無可奈何表情也是很有意思的，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幼稚又好笑，但與兄弟姊妹一起的胡鬧，卻成為小三子童年的重要回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