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標題文件-20

拿第一名

轉學生阿龍一來就放話說要拿第一名，開什麼玩笑，我們班可是有早秋阿海、尖酸阿木以及二十年國家建設的四哥，還有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瞎妹們，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拿到第一名？不過那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視分數如浮雲的我，寫考卷只需要五分鐘，正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猶豫就會敗北，真正做大事的人都是果斷的，因此我寫考卷只需要五分鐘。那是一種生物本能，在野外生存的動物在交配的時候都是很警覺快速的，也就是俗稱的早洩快槍俠。我上課從不睡覺也是基於這樣的生物本能，在充滿人群的教室裡，隨時都會遭遇到生命的威脅，像阿海那種無時無刻都在睡的人，已經喪失了野性，但也有可能他都將野性的部分集中到不可見人之處去了也未可知。

結果當然就是那樣，沒有人對這件事有什麼多餘無聊的意見，也許阿龍會有，但是我們不知道。總之我那不像樣的成績是誰看了都會有意見的，不過那不妨礙我身為一個人的本質。生而為人，並不是要追求第一，就像那跑第一的精蟲一樣，只是遭到消滅而已。這種道理，當過兵的男性朋友們最能夠有深切體會，在這裡不免俗的又要說ㄧ些什麼替代役不是兵或者當一年兵不算當兵之類的幹話，雖然講這些話的人通常都很羨慕抽到空軍的人，但同時也會恥笑抽到空軍但卻是防砲的人，終歸一句話－－大家都退了不要搞那麼多有的沒的惹人恥笑，呵呵。

當我還是個中二生的時候，有個早餐店阿伯問我讀什麼學校？他用指節敲了我的手肘，莫名其妙的。我說，就一般的社區學校。他熱切的冷笑了一聲，說只有怪人一中跟文組吃洨高中能讀而已，他的孫子就是讀一中的。然後呢，莫名其妙。怪人一中也就罷了，文組吃洨高中，擺明了就是一所社區學校，雖然在當時充斥著違法跨區就讀的外地仔，不過它徹頭徹尾就是間社區學校。莫名其妙，早餐店的老闆說我少給五元，問我是不是想佔他便宜。我想了想，老闆的鍋燒麵常常都需要用蟑螂當湯底，可能真的是經濟拮据，於是就跟他說聲抱歉，以及日後必當奉還之類的鬼話，順便跟阿伯說時代不同了，我不是怪人也不想吃洨，不如這樣好了，我請你吃碗鍋燒麵，你回去好好休息，無病無痛子孫友孝火來要跑蛤，莫名其妙。

那個阿伯應該不會知道就算是一中，也只是地區的一中而已，怎麼樣都不會是南海路一中的。我曾經站在南海一中的對街，望著他們的跑馬燈，一般學校會在校門或圍牆顯眼處，張貼各式紅榜，而南海一中只有跑馬燈。75、74、73，三個級分的人數加起來就差不多是我的母校一屆畢業生的人數了，怪人一中輸到脫褲，文組吃洨高中輸到一絲不掛，名符其實。

那些第一，終究只是虛名而已。

只是想要臉上有光，光宗耀祖，是祖上積德，是祖墳冒青煙。我的祖先，只是種田的農民而已，應該只想要收成好一點，沒有想要得什麼第一。那天在路上閒晃，隔壁的太太歪著頭對機車後座的小孩說要得第一，要有出息。我暗笑他的迂，在我們這種小地方的國小得了第一不知道有什麼出息，背著卡通書包的小朋友沒有回應，眼神癡呆的看著旁邊。看看時間，回家應該沒有卡通可以看了。班長是這樣跟我說的，他每天下午回家都看七龍珠，看著看著就進了臺大。我沒有看卡通，也沒有上臺大，卻和班長在同一個單位工作，這世間類似的事不知凡幾。想來是那隻躲在我家祖墳裡的蟾蜍庇蔭，帶挈我當了個社畜。畢竟只是個蟾蜍穴，在這個亂世理頭，能夠混口飯吃也就過得去。話說我是不相信那些地理風水的，就如同心靈雞湯算命占星一般，可能有點道理，但多半都是幹話，除了和我的清明理智犯沖之外，也致力於抹殺我個人主體的存在。

冠上了第一名的頭銜，即使我不曾得到過，假使我能夠得到那樣的稱號，難道我就不再是我，而是「第一名」了嗎。想起了柏楊所說的，接觸過權力魔杖的人，很少有不變質的。像我這樣浮腫發臭的肉塊，早已是惹人生厭的東西，還是浮沉江海比較自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