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標題文件-22

2022/09/16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溝通不良
我和阿海是幾乎無法溝通的,他的語速太快,姿態太高,而且,交往過的女性太多。把阿海和我和阿民丟在同一間教室裡,龍蛇混雜,或者可以說社會的各種極端現象都集中在這裡了,這就是國民教育。
在我們的老師當中,有幾位疑似退伍老兵的人物,只是疑似而已,因為他們的油頭,也因為他們濃厚的鄉音。在我這個年代,還能夠說得一口老家鄉音的人已然不多了,我家親戚裡頭來自北方世家大族一輩子沒下過田的老奶奶還有,他的兒子可以多聲道自由切換。不過,我們是土生土長只會講閩南語的平埔混血客家人,跟外人溝通起來本來就隔著那麼一點阻礙。
腔調很重的外省老師跟本省老師在教學方面並沒有什麼樣的差別,都是課本上的東西,那是國立編譯館的年代,我們只能學什麼國歌國旗歌或者偉人看小魚之類的東西,什麼綠豆糕什麼的,其實我沒有什麼印象,因為習字簿本身就耗去了大量的時間。我不擅長寫字,無法拿捏寫字的力道,我沒辦法把筆尖控制在我想要的位置,甚至在我的腦海中,也無法浮現出字體的樣貌,我是說,端正美麗的那種。看來我的腦、眼、手三者之間是相當缺乏溝通的,不知道我的神經系統是否出了什麼差錯。不過正如同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平凡人物一樣,寫不出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如沐春風的字體,並不代表不能在社會上走跳,照樣可以糜爛的混跡江湖,這和父母師長當初在學校課堂客廳餐廳書房等等場域所說的不同。就算是個廢物,也能夠直挺挺的活著。然而那是一個必須要做個堂堂中國人的時代,我的臺灣雜種身分與時代難以溝通。
在這樣奇怪的時代裡,我走進一間陌生教室裡所發生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遭到毆打,有個比我矮小瘦弱的人對我雙拳齊下、左右開攻。打我這種肥宅的用意是什麼,我全然不能理解。這是一個存在著能力分班的時代,可笑的是我居然不至於爛到被放置在末段班,說是爛,末段班裡的人也都是我們的同學朋友,我們反而仇視資優班的陌生同學們,正如同多年以後軍中那些一般兵看輕我們這些大專兵一樣。於是我理解到大學課程裡頭的人際關係與溝通終究只是一種理論,四哥這樣跟我說,只要有菸,什麼都可以聊,這是交朋友最快的途徑。在新訓中心裡頭,我推測只有四分之一的菜兵不抽菸,等下了部隊之後,不抽菸的人幾乎都是軍官了。因此我一天投三次飲料機,在我能投的時候。和飲料機的溝通是機械式的,我接收了商品資訊,投入硬幣,接收商品。然後藉由含著吸管的過程,來逃避和他人交流。槍哨是輪值的,無所事事在軍中是不被允許的,因此我喝遍了飲料機中的所有品項,正如同阿中每次都要弄一些什麼橘子菸、巧克力菸來抽一樣。直接吃不是比較快嗎,阿中說你吃得到嗎,好像也是,我已經留守二十幾天了,什麼見紅就放,好像沒發生過。怪我囉,阿中學長說的是,報告是,學長,報告是。
後來我得了肺炎,X光片上兩片肺葉白茫茫,軍醫院的老醫官說他下週要調去金門,啊你這個要住院。帶隊的班長說我今天要退伍你不要弄我,怪我囉,班長沒有說報告是學長報告是。部隊的醫官前幾天晚上說你這個要轉診,我聽聲音就知道了,報告是,可是連長排長班長他們不知道,然後呢,怪我囉。POA跟我家裡說學長會扛下我的工作,有這樣的事,我記得學長好像是說還不夠爽嗎,報告是學長,報告是。隔壁床的喝醉了,喊著肚子很脹要爆炸了,我想起七龍珠,還有六集可以逃,還有,怪我囉。於是他半夜扯下點滴,一路淌著血逃走了,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傳染病,廁所地上的血漬彷彿在嘲笑我。
部隊裡的保防官問我是否在網路上詆毀部隊,國軍還有欠人詆毀嗎,我說,沒有。他拿了張紙給我,通資電點點點上班看妹爽兵大隊他同學給了他截圖,我說那是我私領域的事,而且別人這樣做也沒事對吧。保防官說,有記者跟主官說你跟媒體談過了,怪我囉,不知道我戶頭裡的數字有沒有增加,時薪八塊半有點少。沒有,還是一樣就那麼少。只有健檢的時候肺部的鈣化點還在。工作一陣子以後,沒有按時複檢的我,有一天心血來潮掛了胸腔科,醫生問我鈣化點在哪裡,他找不到,我沒有說什麼,想起了保防官問我驢子、狐狸和彗星哪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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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這個,連我太太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之後說:「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我有在裡面嗎?你什麼時候寫的?」寫這個是利用工作閒暇的時候寫的,人物是用現實事件去交織出來的,其實是沒辦法直接用連連看的方式去對應到現實的人物身上。然後,我其實也沒有要刻意隱瞞,只是沒有特別想要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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