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n't it romantic?〉當愛情故事如浪漫喜劇般的不完美

〈Isn’t it romantic?〉是一部以浪漫喜劇形式諷刺浪漫喜劇的電影。電影中，極度厭惡浪漫喜劇女主角Natali在一次暈厥後掉入浪漫喜劇版的紐約，發展出一連串的愛情故事後終於明白自己所愛為何，回到了現實世界並敞開心胸踏入一段醞釀已久的感情。儘管這部電影是以較為輕鬆、幽默的口吻去敘述一個非典型女性形象在社會中遭受的待遇，但其中卻包含許多相當有份量的議題。而我想針對三面向去討論這部電影所提出的一些觀點，分別為：「男女在婚戀市場上價值評判」、「主流審美觀的僵化」及「童話故事的魅力和隱憂」。

電影以女主角Natali的童年場景拉開序幕：年幼的Natali守在電視機前看著知名浪漫喜劇片「麻雀變鳳凰」，編織著美好愛情的夢。此時，Natali的母親用她有生之年所體會的現實，硬生生戳破了Natali的幻想：

“ Forget about love. In the real life, girls like us won’t get that.”

“ They’ll never make a movie like us. You know what? Because it would be so sad. They’d need to sprinkle Prozec（百憂解，憂鬱症藥物） on the popcorn, or people will kill themselves.”

姑且不談這樣的言詞對於一個童稚的孩子是否過於殘忍，我認為這番話在價值觀上就有許多偏誤。譬如，何謂 “girls like us”？Natali的母親用極為膚淺的方式（從其他對話中可看出她是針對女性的外貌及性魅力進行論斷）將人群分，而忽略了每個個體在性格和人格上幽微的差異性，且以這粗略的分類直接論斷女性的生命價值。爾後，鏡頭轉至Natali長大後的職場生活，在與同事Josh買咖啡途中的對話，Natali不斷用“ a guy like that”和“women like me” 為彼此貼上標籤。這個現象反映的除了家庭教育造成的深遠影響，還有現代社會中婚戀市場所著重的價值所產生的刻板印象。在一段婚姻導向的戀愛裡，女性常被期待是年輕、貌美且性格乖順體貼的，而男性則被要求足夠的閱歷及社經地位。雖然這本身反映的只不過是不同性別渴望的伴侶特質，並沒有什麼對錯，但若將其當作衡量任一個男人或女人本身價值的規準，就容易造成排擠多元特質的結果。我認為電影所呈現最值得反覆玩味的現象是，深受這種根深蒂固的外貌偏見所苦的女子，卻恰恰是最信奉這些謬論的人。於情，這些女孩在成長過程中不斷因為非主流的樣貌而被貶低，因此對這些說法深信不疑，是說得通的，然而於理，旁觀者的視角卻會感覺比起外界的不善，她們不願敞開心胸才是自困的根本原因。並非要怪罪在這種社會模式裡的受害者，我認為說她們心甘情願自作自受才是一種詭辯。我想表達的，是這種僵固的概念形成了心理上的惡性循環，容易讓受排擠者在內心建立起一種堅不可摧、自圓其說的價值觀，而讓他們難以真正得到心靈上的解脫。

在這不斷加速的時代裡，每個人與事物都必須要有足夠吸睛的條件才有機會被看見，因此在人與人的相識裡，外貌成為最重要的一把鑰匙。而透過影視媒體與各種販售焦慮的廣告，主流審美觀變得強勢和僵固，像一個無處不及的套索，把所有有社交需求的人，也就幾乎是全人類，通通抓到了追逐美的跑道上，進行永無止盡的比較。〈Isn’t it romantic?〉中並沒有深入去深究女性容貌焦慮的不同面向，主要還是集中在體態差異。除了塑造一個身材健美的女配角，作為和Natali對照的符合主流審美的女性形象，電影中也有明確呈現一個社會定義下的「胖子」，在職場裡專業不被尊重的情況。然而也許是因為在亞洲社會，身邊感受到的「肥胖羞辱」和〈Isn’t it romantic?〉有些差異。我認為在台灣，「胖子」較容易被貼上的是喜感、好脾氣、生活優渥⋯⋯看似不壞的標籤，但會使不具這些特質但外型較為豐滿的人們十分困擾，或成為某種隱性的情緒勒索，讓這類人必須學會對自己的身材自嘲，及難以啟齒生活上遇到的困難等。

最後，這部電影從開始到結束，都沒有停止辯論的一個問題就是：童話般的愛情是美好的還是可笑的？童話、浪漫喜劇和偶像劇都是消極浪漫的典型，這類故事有粉飾、逃避現實，使人墜入美好幻想中的功能。電影中有一Natali和另一個熱愛浪漫喜劇的女同事Whitney爭論的橋段：Natali認為浪漫喜劇總是不提圓滿結局後那個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本相，而其中過於完美的設定會讓誤導小女孩對戀愛的認知。然而Whitney説

“ I think it’s nice to be reminded how beautifuland full of love life can be.”

聽到這句話時，我心裡微微地被觸動了。因為她最後用的是can be而非is，所以聽起來不會顯得過於樂觀和不現實，反而提醒了我，這個世界有太多種面貌了，如果我們能選擇看見它的美麗，我們就能慢慢接近美好。故此，我想，真正需要停止的並不是浪漫喜劇裡對愛情的滿腔熱望，而是其中某些陳腔濫調的故事設定，以及其中僵化的審美觀和不切實際的完美伴侶。

〈Isn’t it romantic?〉是一個追逐所愛的故事，當女主角Natali終於敞開心胸，拋棄那些世俗對外貌的眼光，看見自己的美好以後，她說她要選擇愛他自己。「愛自己」，作為一個獨立女性經常標榜的宣言，我認為是對這個有些草率的總結。因為我想，比起「過度獨立」，「適度依賴」也許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而我也相信，人並非完全不能期待被愛，一段好的愛情也是能夠帶領彼此成長和前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