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荒唐（下）

　　即時的節目放送，當然不會因為一名主持人離開就停下。

　　但是，觀看人數會。

　　得到助理的示意，男主持人連忙放緩節目進行腳步，開始一個人的尷尬聊天。

　　從天文、地理、人際、氣候、占卜、教育再到生活大小瑣事，無所不知、無所不聊，充份展現出他能作為為政府機關喉舌的強大才華。

　　不過，即使如此，觀看人數依然還是止不住下滑頹勢。

　　因為現在的時代早就不是才華的時代。

　　是慾望的時代。

　　「大家！讓你們久等了，不好意思，臨時找不到備用衣服，只能暫時先這樣子處理，還請各位不要介意。」

　　女主持人換下半裸露胸禮服，穿上一件明顯偏小幾號的薄透衣物，讓依然沒有穿內在美的她，胸前顯得頗為緊束，勒出兩道美麗渾圓形狀，前端還有凸粒點綴，隨著急忙奔來不斷晃動，

　　晃得人心震撼。

　　下身穿著低腰短褲，因為衣服小許多關係，腹、腰、肚臍甚至倒三角線條都隱隱露出，邊緣可見蕾絲花邊條紋，連鏡頭都忍不住拉近，希望捕捉到內藏神秘。

　　「真善美頻道主持人，雪姆，正式回來報到啦！」

　　男主持人接過聰明助理遞上的水杯解渴，同時也收到觀看人數又重新快速飛漲消息，他忍不住看向豔光四射的同伴，這一次眼中不再有慾望，而是滿滿惆悵不甘。

　　曾幾何時，他以自己口才為傲；曾幾何時，他為自己機敏得意。

　　曾幾何時，他向自己的博學多聞、博古通今、博學多才拜服。

　　但這一切才華都抵不過滾滾慾望洪流，完全被淹沒在黑暗之中。

　　連同他的良心也一起。

　　在夢想家城市沒有流量辦不到的事情。

　　如果有，那一定是你的流量還不夠多。

　　在過去不管多努力得到的都只有失敗，直至墮入深淵拿到好處之後，男主持人終於醒悟，這才創建如今的真善美頻道，只要是能增加流量的方式，任何事情他都會去做，並且不斷嘗試自己的底限。

　　即使有些人在背後偷罵，又如何？

　　不痛不癢，而且頻道的死忠粉絲還會為他自發性的攻擊和防衛，簡直就跟在家門前養條狗，還是一條自己會拿錢來效敬主人的狗沒有兩樣。

　　實在是太爽了。

　　因此，男主持人嘗到甜頭後再也回不去。

　　而且，政府機關也好、社會團體也好、民間勢力也好，沒有人不想要流量，即使平常再如何高高在上的人士，當這些人想要從市民身上獲取利益時就會來拜託他。

　　左右逢源、上下其手。

　　這讓他與頻道漸漸成為各方利益團體聯繫的紐帶，彼此幫助不斷成長茁壯，到最後還能以光明正大的大義名份君臨夢想家城市，比起隔壁喬爾市只會使用粗俗暴力的愚蠢智障集中派人士要強多了。

　　享受權力，紙醉金迷的溫柔鄉實在太過迷人。

　　縱使男主持人曾經也有過凌雲壯志，誓要改變夢想家城市的陋習不堪，邁向光明美好的未來大道，但自從某一天睡醒之後，他就徹底改變了想法。

　　現在的他只想說一聲。

　　真香。

　　短短時間，眼神不再惆悵，取而代之是迅速的被無盡慾望吞沒。

　　聞嗅著同伴身上隱約傳來的女人香，享受著鏡頭前恣意浮誇的表現，回想著大量業配後匯入的鈔票，每一個都在在讓男主持人忍受不了的硬挺勃起。

　　這才是人生。

　　這才是真實世界。

　　以前的堅持都是狗屎，做人何必這麼辛苦？

　　「......接下來，我們將繼續開放call-in，這裡還是要善意的提醒各位，真善美頻道是崇尚美德展現大愛的頻道，請不要當成其它庸俗煽動的低級頻道，發言請多注意，雪姆和我還要參加年度大獎，請各位多多支持了。」

　　女主持人收到指示，接著道：「那麼，下面一位是來自地獄的......這個人間不值得小姐，請說。」

　　「請問，夢想家城市總說最美的風景是人，可是為什麼從我住在這裡以來，每天都能看到的風景是詐騙、暴力、槍擊等各種事件躍上新聞版面，而且那些人總是很快就能回到街頭，甚至過的比以前更好，刑罰這麼輕，這裡不應該叫犯罪天堂嗎？」

　　問題有些深入尖銳，女主持人的天賦沒有點出機靈反應，她全部點在綠茶騷貨上面，只好轉頭可憐兮兮的望向同伴。

　　男主持人見狀心裡頗為不悅，這種發言在一開始就該直接掐斷，等到不該說的都說完了才丟給他，自己只要在那邊擺出一副賤人模樣就佔盡好處。

　　以後，必須要想辦法逐步削弱同伴在頻道的權力和地位才行。

　　一切由自己掌控就好。

　　當然，前提是，他沒有再一次在床上被同伴「睡服」。

　　「唉，這個人間不值得小姐說的很好，但可惜呀！」

　　男主持人說著說著尾音突然提高，接著道：「想必妳是入住夢想家城市還不久的市民，尚無法體會到最美的風景是人的真正含義。」

　　「人，擁有無限可能性，如果用死亡和重刑來抹殺消除一切，又要如何創造未來呢？」

　　「我們應該讓愛的教育深入每個人心中，只可談愛、絕不談罰，不能把人逼上絕境，並且留有改過向善空間。」

　　「各位可以想想，每當我們看到故事中壞人洗心革面、浪子回頭的那一幕，他們的家人、朋友、伴侶含淚笑著迎接的畫面，那是多麼的暖心、多麼的動人呀！」

　　「刑與法是人類社會最低底限要求，夢想家城市是如此的美好，又何必需要依靠那些條文約束呢？只不過是用來約束其它城市的不法份子。」

　　「我們有大愛，我們有真善美，所以根本不用在意刑與法的輕重，當然也就不用去修改刑與法的輕重。」

　　男主持人伸手，指向同伴美麗胸型前凸起的那一點，大聲道：「除此之外，我們更有心呀！有全世界怎麼跟的上夢想家城市的美麗心靈呀！」

　　「刑與法的條文只是為了防止外在勢力破壞而設立，我們的市民各個純樸善良，怎麼可能會是什麼犯罪天堂呢！」

　　「如果有，那也一定非是本市市民，又或者是受外在勢力影響的墮落市民，絕對不是我們的錯！各位如果發現了類似情形，請馬上通報政府機關，讓那些邪惡勢力徹底消失在夢想家城市！」

　　慷慨激昂的長篇大論，一字一句沒有停頓，完全連貫又鏗鏘有力的演說讓全場為之震憾。

　　「啪啪啪」接連掌聲響起，女主持人一臉崇拜非常的看過來。

　　那佩服拜倒的小眼神，甚至讓男主持人重燃過去揮灑才華時的豪情，瞬間有股想站起來大吼繼續發表的衝動！

　　不過，現在正硬挺中，起身不太方便，他只能腿夾緊緊的坐著。

　　「咳咳，那位這個人間不值得小姐，聽妳的語意，似乎也有點要被影響墮落的趨勢，請妳務必緊記三不原則，不要問、不要查、不要去追究，絕對要聽從政府機關指示。」

　　「如果妳對該如何成為最美麗的風景還有什麼不了解地方，可以寄照片和個人資料過來，在審核成功之後，我能夠提供個人的心靈輔導，讓我們一起為夢想家城市盡份心力，並協助妳走上正路......」

　　驀然，「啪搭！」清脆一聲響起，打斷男主持人的「善意」。

　　女主持人收回打在播報台上的手，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同伴。

　　「哇！費艾爾人真的好好喔，當初我也是接受過你的輔導才能成為合格夢想家市民，也才能夠有今天，你真是太善良！不然我也一起來幫助你輔導這位小姐好了，可以嗎？」

　　一起，那個畫面太美男主持人有點不敢想像，只好重重咳了幾聲後試著回到正題。

　　「那個......嗯......其實這種事情......為善不欲人知，有機會......對，有機會的話我再通知雪姆妳，這種私事我們私下再討論，還是繼續進行節目吧。」

　　在有些哀怨的側目小眼神威脅下，男主持人連忙裝回正經模樣。

　　節目終於又回到正軌繼續進行。

　　類似節目許許多多，在網路上不斷推播放送，深入每個人身邊的電子終端產品之中，讓他們在肉體疲勞之餘只能持續接受心靈資訊轟炸。

　　連拒絕權力都沒有。

　　直到。

　　鬧鐘響起。

　　弗雷多看了看，又是夜晚十一點半，他把電腦關掉。

　　夜已深，該睡了，明天還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