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板橋(2)

泰州的飲食,應該是最接近一般台灣人口味的,介於蘇中,不如蘇南的甜也不至於蘇北的辣,加上揚泰一家,風味與習慣都沿襲了富商的品味.蘇南,自古人文薈萃,舉人進士無數,官場蓬勃文風鼎盛,但可別忘了,官,可是最複雜的人類,官越多的地方,無中生有的事就越多,而商人呢,只要是不違律例,倒不必顧慮甚麼言官督諫,君不見胡雪巖弄個十二房姨太也沒人說啥,他的恩公左宗棠官至一品,吃個辣椒炒雞就挺高興的,所以就飲食休閒生活相關文化發展,揚泰地區具有兩江區域的優勢,和蘇南隔個長江,離這些文人士子有點距離又不會太遠,又可享受江運帶來的好處,做做生意,生活滋潤度自然高了.想到點相關的題外話,當年我司初至大陸考察設廠時,自然會拜訪重要客戶,20年前,台灣的5大電腦組裝廠商在江蘇一帶可是叱吒風雲,彼時,我司也還是個不太大的供應商,某日,跟著二老闆風塵僕僕地趕到昆山參加個餐會,主要呢是想跟某電腦組裝大廠集團總經理的弟弟碰個面,餐會結束,這位大人物的弟弟被左簇右擁地走過來,二老闆尚未開口,這位大哥拉過一位瘦高長髮身穿黑紗套裝的美麗女子,向著周邊及二老闆介紹,說全昆山都知道這女子是我在昆山的妹妹,如果你們有甚麼要幫忙的,找她就等於找我...然後呢就離開了,那位美女問了我們住的飯店就說搭她的便車送我們回去,當然,有這樣大哥的美女在車上也是不太屑跟我們這種小供應商說話的,為了氣氛和諧,只好問問她哪邊人等這類話題,於是揚州瘦馬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原來不管古時候或現代,有錢人想的都差不多.當然事後我司也不會那麼不識趣,畢竟人家在昆山的場子那麼大.

大陸的保育法規遠比台灣多,也嚴格,畢竟地大物博的,但吃飯倒有個習慣,端出越難吃到的東西代表你是越尊貴的客人,重點不是好不好吃,是難不難取得.揚泰地區招待貴賓最常見的大菜大概就是刀魚和河魨.長江刀魚據說每年春天時從海中洄游到長江中游產卵,清明節前是最好的品嘗時間,說是過了清明節魚刺就變硬,味道就比較沒那麼鮮美,而且捕捉的地點也要講究,從長江口入江,離江口太近的地方魚身上還有鹽分不能顯出魚肉的鮮甜,洄游至揚泰一帶,鹽分已退,又尚未長途跋涉耗盡脂肪,所以這段河道捕獲的刀魚堪稱極品(對岸是鎮江,無錫一帶),加上立春至清明前,百花盛開,泰州更是油菜花遍野,這個氛圍下,端出刀魚,證明你是主人心目中的重要人物,一尾4兩(200g)的當季新鮮刀魚清蒸,至少要價2千人民幣.至於你問我好不好吃,我只能說,魚刺多到令你難以想像,官員會告訴你要用抿的.有趣的經驗是,第一次市委書記請大老闆吃刀魚,大老闆是個高智商性子急的人,看著眼前端上條約兩指寬,20公分長又有點像白帶魚嬰兒的魚,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隨後發現滿嘴是魚刺,馬上放下筷子不打算再用,厲害的市委書記也馬上放下筷子發話:我說董事長阿,這是我們泰州招待最尊貴客人的.....,每尾大約要3千人民幣...,聽到這價錢,大老闆馬上拿起筷子耐心地吃了約20分鐘,我想他大概會比較想念故鄉的虱目魚肚湯.

在沒有刀魚的季節,如果又想要端出代表長江的江鮮,那在泰州,你遇到長江河魨的機會就很大,對於多數台灣人來說,河魨的印象來自日本,食用方式以生魚片和火鍋為主,劇毒的形象更是深刻,而到了泰州,紅燒似乎是河魨唯一的做法,採用的是長江河魨,野生的長江河魨已近絕種,目前市面上都是人工養殖的,偶而撈到條野生河魨大概要國賓級的客人才吃的到,聽聞當年李光耀到江蘇時,只有李光耀盤中那條是野生的,連其夫人也只吃到圈養的,因香氣差別太大,李光耀特別留了半條河魨請其夫人過來品嘗,至於大家擔心的毒性呢,地方官員總是會告訴你,野生河魨毒性強,人工養殖的毒性已減低,加上揚泰一帶號稱紅燒河魨過程,油溫高於250攝氏度,把毒性蒸發掉了,所以請你放心,只是紅燒河魨還常把日本電視中介紹河魨劇毒之處---肝臟,白子等做為主菜放在砂鍋中間請貴賓先用,除了壓力倍增外,在官員私下聊天時偶而會聽到其家鄉治河魨毒神醫某某的,好玩的是,上河魨砂鍋時,有些官員都會說他昨天剛吃,今天就不用了,於是,雖知是道大菜,但舉箸時總稍感猶豫,吃完後二十分鐘也會注意嘴巴是否有麻麻的感覺,因為一樣是台灣電子五哥之一的幹部,聽說在太倉一帶就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