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

唉唷！今天到底是怎樣啦？為什麼狀況會這麼多啦！

才剛剛跳回高槓做大迴旋翻轉而已，我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的第一第二指節就突然痙攣起來，痛得我差點鬆手。

我咬牙忍住這股莫名奇妙的抽痛，擺盪到大迴旋頂端，用一個後滾翻著地。才剛站好，在高低槓旁邊為我作保護的南宮教練就發飆了：「阿晴妳在幹嘛？動作沒做完就下來！落地也跑掉！趕投胎啊？」宮老妳沒看到我一下來手皮就飛了瘋狂甩手嗎？！

我痛到不停的跳腳哀號：「教練我手抽筋啦！」

「好端端的手怎麼會抽筋？」教練一把抓住我不停揮舞的手。一看到我瘋狂抽搐的手指，她眼睛立刻瞪得老大，駭道：「天哪！妳的手怎麼會腫成這樣？！快抬高！」她立刻把我的手舉到我的臉旁道：「趕快去拿冰袋冰敷！冰十分，休息五分！手保持在心臟以上！先觀察半小時看看！要是還痛得厲害的話，去照張片子看看是不是有傷到骨頭……」她不太確定的說：「不過看樣子……應該只是肌腱拉傷或扭傷而已。」教練把碼錶給我就往在平衡木上翻躍前進的莫凡書學姐走去。

雖然很小聲，我還是聽見宮老的自言自語：「唉！怎麼在這節骨眼上搞這齣勒？」

手傷成這樣也不能繼續練習，我撿起剛剛甩在地上的手皮，往置物櫃走去。

這時，剛好完成一組墊上體操的王若涵按掉跳墊外逼逼作響的碼錶，跑來摟住我的腰道：「怎麼啦，美女晴？」看到我兩隻變得像紅蘿蔔的手指，她立刻倒抽一口氣驚嘆：「哇靠！妳的手也太誇張了吧！怎麼搞的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才移到高槓上沒一秒就這樣了。」天哪！我的手該不會廢了吧？拜託不要啦！我痛到全身狂冒汗，一邊把手皮和碼錶夾在腋下，一邊試著用剩下的指頭把左手手皮脫掉。王若涵看我試了半天也拉不開魔鬼氈，伸手幫我解開。

「吼！妳這看起來超嚴重的欸！啊！對了！我來幫妳打給裴哥！」王若涵喜孜孜的轉身走開，我趕緊對她喊道：「不用找裴哥啦！等他來我手都廢了！」我把碼錶和手皮一起丟進背包，一屁股坐到地上。

王若涵從手機邊上瞇眼看我：「妳確定不給裴哥看看嗎？」

我抬頭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不用！謝謝妳的關心。」我看是妳比較想給裴哥看看吧？都已經有阿龐了，怎麼連隊醫也不放過。好不容易穿好襪子，我把背包甩上左肩，拎起布鞋往門口走去。

「手都腫成這樣了！不找裴哥看一下可以嗎？」好啦！裴哥很帥很貼心沒錯啦！可是有必要這樣嗎？

我一邊用左肩頂開強化玻璃門，一邊回她：「怕痛就不要練體操啊！先走啦！下午見！」

迅速關上的強化玻璃門擋不住王若涵怪腔怪調的尖叫：「妳乖乖休息啦！手～都腫成這樣了還要練！真～的不要命了妳！」

我低頭穿鞋，用唇語對王若涵說了句「妳又不是我媽！」就轉身離開。

靜靜地走在早上六點多的競技館，我邊走邊盯著舉在眼前不斷抽動的右手拇、食指。看著看著，我的視線突然模糊了起來。

天哪！怎麼會這樣？我親愛的寶貝手啊！拜託妳別鬧脾氣了！趕快好起來！不然再等四年也太久…

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體育室門前。我用左手背抹了抹眼睛，用力呼吸，等呼吸平穩了以後才舉手敲門。

「…以一定要申請人的親筆簽名，助教這邊沒辦法幫你們代辦。」沒注意到我開門走進辦公室，超早就坐在位子上的溫助教一邊忙著打字，一邊用肩膀夾著話筒講話。我輕輕帶上門，往辦公室角落的急救用品區走去。

「還有，你下學期的預排沒有達到系上規定的最低學分…」

我打開冷凍櫃，從裡頭拿出一條水藍色的乳膠冰枕。

「我是指你的必修『專業訓練經營』和『運動教練教學法』！就我所知，教授後年會請兩年長假出國去做合作研究。你下學期不修，明年以後再修的話，下個學年就要換指導教授了…」什麼？！那我大三給誰帶？林老你怎麼可以拋棄我們？！我一邊從背包裡拿出毛巾和安全別針，一邊不動聲色的偷聽助教講話。我慢吞吞地把冰枕用毛巾裹好，再用安全別針把毛巾固定住。

「…這兩門兩年的必修順利的話，你剛好可以跟著教授上完，不用換指導教授。」到底是哪一個學長啊？竟然不修林老的課！我想選，系統還擋我！不給修！

我忿忿的撕了八條透氣膠帶，用膠帶把毛巾綁在右手的虎口和食指上。為了聽清楚助教在說什麼，在冰敷、固定我痛得要命的手指時，我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系上這邊不確定以後會是那一位教授來接這兩門課…」

我拿出碼錶設定十五分鐘計時，用最慢的速度，在冷凍櫃上的登記表寫下日期、我的名字和借用的冰枕編號。因為再待下去就太明顯了，我只好拉上背包拉鏈，往門口移動。

「…你們這些學長姐真不識好歹，不知道有多少學弟妹想修教授的課還排不到…」助教突然抬頭對我眨了眨眼睛，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就繼續講她的電話。

我快步走出辦公室，順手把門帶上。

天哪！超級大八卦！林老不知道要消失到什麼地方去了！

原本在晨間練習後我們體操隊都會結伴去吃頓豐盛的早餐。經過受傷和林老請假的雙重打擊，我完全胃口盡失，只想趕快躺到寢室床上瞇一下。希望一覺醒來，手就不痛了。

我心情低落的轉過一個彎，遇見正在走廊裝水的莫凡書學姐。

「阿晴～妳今天怎麼啦？宮老怎麼一直在吼妳？我剛剛還差一點被她嚇到拐到腳耶！」

「對啊！我都不知道宮老可以吼那麼大聲！」正從體操房推門出來的王若涵也跑過來湊熱鬧，她擠眉弄眼的說：「要不是我知道妳手受傷，還想說妳是不是有男人了，還是被人家告白哩！」。

我白了王若涵一眼：「被告白…我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啦！念書都來不及了！又不是每個人都跟妳一樣，書讀一遍就記得住！」

「難道冰雪聰明也是錯？」王若涵露出受傷的表情嘆道：「我也不想這樣孤獨…」

我打斷要開始耍白痴的同班同學，丟下震撼彈：「林老後年要請假兩年出國做合作研究。」

「屁啦！那我們怎麼辦？！誰來教我們？」

「誰知道？誰都好，只要不是宮老就好。」

「什麼不要是我就好？」突然從我背後冒出來的南宮教練沒等我回答就伸手拉我的毛巾，邊拉邊點頭：「嗯！有綁緊。記得冰十分、休息五分。不要一直冰，手會凍傷。再看看妳復原的狀況。不過…保險起見…我看妳今天還是先暫停一天好了！手沒好硬練，到時候更嚴重的話就真的要再等四年囉！」說完她就往她的辦公室去了。

我整個嚇出一身冷汗。

在我們的沉默中，王若涵靜靜的把水壺放到出水口下裝水。她瞄了我一眼，學我的語氣搖頭晃腦道：「誰知道～誰都好，只要不是宮老就好！」

我忍不住給王若涵右肩一拳。她誇張的唉唷一聲，摀著肩膀躲到學姐背後叫道：「莫姐妳看～阿晴她打我啦！」

我們就這樣圍著學姐追起來。

「好了啦！妳們兩個！」被我們弄得原地打轉的莫學姐甩掉把手搭在她肩上的王若涵，笑罵道：「都幾歲的人了！還在這邊鬧！去吃早餐了啦！」

我對她們晃了晃包著毛巾的手，搖頭道：「妳們去吧！我現在手痛到吃不下。」

「吼！又不吃！妳身材已經夠好了啦！還要減肥！是不是為了哪個男人？妳說妳說！」三八涵又開始發神經了。

我和莫學姐交換一個白眼就一起往大門走去。

「欸！妳們等我一下啦！」誰要等妳，去泳池找妳的阿娜答啦！

等我按下寢室的喇叭鎖，設定好第二次計時後，就把碼錶放在書桌上，往床上躺去。我把變得冰冰麻麻的手抬高擱在床頭櫃上，閉目養神，打算等碼錶一響就去吃早餐，這樣才有精神去參加兩個小時後的運動生理學期末考。

沒想到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