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的故事（4）：只有很多的零幣
（斷橋殘月派）
2023/05/11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一個虛構的故事）
1981年一月，香港。我的名字是張力，廿三歲。半工讀、就讀中四，
每周三天開計程車，四天拼命上夜校、上補習班及溫習，在夜校已經
上了半個學期的課。
香港有很多公共屋邨（村），都用邨這個字而不用村，大概是區分城
市為邨，鄉郊野外才是村。基督教互愛中心在1974 年成立，一所福
音戒毒學校，一向缺經費缺缺物資，但很多人在這裡戒毒成功，終生
不會再陷毒海。
互愛中心1982 年五月在九龍順天邨開展戒毒中途宿舍。學員在這裡
暫住數天，然後安排到浪茄訓練營接受戒毒的新生活。浪茄沒有公共
交通設施，仿如荒島。由於本故事為虛構，所以更改成『順天邨1981
年正式入伙前，互愛中心已獲准在某些單位改成中途宿舍』。
大多數貧民區都有一個相似的地方，就是有『出入口』，天氣晴好夾
著一點北風，還算不錯，因為我極之討厭冬天，只是個人的感受，跟
任何事都無關。
我在這裡接載了兩母子，一位中年婦人，兒子大概十八九歲，婦人走
路十分困難。他們正要到互愛中心，兒子骨瘦如柴，毒癮一望而知。
車上兒子一直低聲『我不想去那鬼地方，我不想去、不想去.....』
母親為難地『再這樣下去，很快你會死的，不要讓媽擔心、傷心，好
不好』！
『我真的不想去、不要去、我寧可死.......』
我看的實在不忍，突然插咀『小兄弟，你有自卑嗎』？
一句說話給兩母子愣住。
『有、我有.......』
『你知道自卑也是恩賜嗎』？
『別拿這些事開玩笑，你知道甚麼是自卑嗎』？
看得出他的情緒開始有些激動。
我放溫柔自己的聲調『我深刻體會抬不起頭來那種感受』。
兩母子靜下來想聽我繼續說些甚麼。
『我遇到一些事，讓我看見自卑的祝福。自卑就是要你憤怒，要你心
有不甘。然後，你面對『它』，挑戰『它』，最後卻變成『自豪』，
我保證那是全世界最好的一種『感覺』。
『你遇到甚麼事』？
『我只有初中畢業，十年來只能做一些無需學歷的工作，到處遭人冷
眼，我心有不甘，所以現在兼職計程車司機，晚上到夜校上課，年半
後要參加中學聯考。我的初三成績表有一半學科以上都是紅色的，所
以唸的很辛苦，但卻很開心，因為我是『半工讀生』，我真的感到自
豪，想起未來聯考的那一戰，讓我感到『熱血沸騰』。
他們靜了半刻，好像在沉思。
『我聽過互愛中心及荒島的傳聞，他們的戒毒成功率極高，我又聽過
他們出來的那些人，不但戒除毒癮，更成為真正的一條漢子，我尊敬
這些人』。
雖然我想說下去，但已抵達目的地。
母親很謹慎的拿出一個膠袋，又有一條毛巾，包著很多錢幣，她跟我
說『你不介意收零幣吧』？我停止了她的動作。
『今趟我請你們坐車，零幣多買一點餅乾，聽說餅乾在荒島很受歡迎』。
小伙子好像仍心事重重，下車前，我向他展示出一個代表勝利的『V』
形手勢。
三個月之後，荒島上有一位皮膚曬得黝黑的男士，跟其他夥伴在開墾荒
地，他充滿笑容，長大了不少，看得出一臉的『自豪』！
自古有一流派，不聞花好月圓，只見斷橋殘月。
畫中半截斷橋叫人腸斷，畫裡一勾殘月惹人心碎。
世事總不完美，但在遺憾缺失中，
酒醒之後再昂首前行。此流謂之斷橋殘月派。
余無意之中卻成為唯一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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