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09

其實婉華簡單地寫下自己夢境的事情，她一直都有寫日記的習慣，只是寫日記的時間總是不一定，有時候是早上起床，有時候是晚上睡覺前，把自己覺得重要的或是有些疑惑的事情寫下來。

可、在拿給昇的前一個晚上，婉華發現自己日記有所缺失，那段日子為了要搞清楚夢境與現實，她不敢忘記寫日記，因為有記錄下來的東西，才是屬於真實的部分。

而後婉華知道了母親的病症，也明白了為何父親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把人帶進家裡的客廳不怕被發現。母親有睡眠障礙，也就是自律神經失調，醫生開的藥其中之一就是安眠藥，她有注意到父親每日都會盯著母親吃藥，所以他不擔心母親會半夜清醒。

「李婉婉，你走甚麼神？」突然母親嬌嬌小小的聲音出現在眼前，婉華渙散的精神才漸漸的聚在一起，眼眸的聚焦找到了方向，她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的不知所措跟呆愣。

「在想功課的事情。」婉華輕聲地回應母親，低垂了眼眸。

「這是什麼場合？你都多大了，還做出這種事情？你看看你弟弟，他有這樣嗎？」細細碎碎的唸叨著，雙眼靈活的轉了轉，蒼白的臉蛋上看不出血色，又說：「李婉婉，不要仗著你要考試就這鬼樣子，你弟也要考試了。」

「是，對不起。」下意識的道歉，眼神之間毫無交流。

「對不起？這是你道歉的態度？道歉不用看著別人嗎？」青妍的聲音往上揚了八度，纖細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了餐桌上，冷冰冰的說：「李婉華，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抱歉。」聽到了她的話語，婉華才不會冒然直視母親的雙眼，頭微微的抬起，只有眼眸半垂著，完美的達到了覺得抱歉，又有看著道歉的人。對於母親的脾氣，婉華不敢說十拿九穩，只能小心應對。

「抱歉？你知道為什麼道歉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根本就不服。」看著她的乖順，母親的口吻中還是帶著不滿意。

「媽，夠了。」柏燁聽到這一齣齣的，有點厭煩了。眼神中帶著殺氣，看向了捧著碗的母親，而他的這眼神，跟父親年輕時候如出一轍，讓青妍愣了一下，然後垂下了眼眸。

其實這狀況很奇怪，父親對於柏燁的行為沒有任何的不悅，依舊安靜地吃著碗內的東西，甚至還盛了一碗湯。

「小燁，給你媽一點面子。」大概過了半晌，育陞才出來打個圓場。

婉華對於這一切倒是不陌生，別人眼中的好好家庭，私底下的樣子就是這個樣子，父親對於母親態度的置之不理，父母對於弟弟的縱容寵溺，還有對於姊姊的過度要求及漠視。

不論說些什麼，都無法改變事實。

「怎麼？我怎麼不能說了？那女人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帳。」聽到育昇的這句話後，青妍直接爆氣，眼睛都不眨一下，碰的一聲把碗大力的放在桌上，然後又說：「不說話是默認了是嗎？」

「青青，不要鬧了。」育昇有些無奈，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臉上的表情到是深情動人，他又說：「你之前不也說你就想要吃她做的辣炒雞丁嗎？我都已經做了，你不是應該翻過這篇章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婉華微微的愣住，辣炒雞丁？這菜名是這樣的眼熟，父親的說法有兩種解釋，如果放在一般時候，婉華絕對不會想到奇怪的地方，可……父親剛剛的說法是……

「所以，那賤人……」青妍話還沒有說完，育昇就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說：「青青，孩子都還在呢。」

這句話不輕不重的敲在了婉華的胸口，有些燜燜的，還帶著些許的……恐懼。過去對於自己的家人，除了討厭之外，不會有恐懼這樣的詞彙，但、這段時間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情，讓婉華漸漸不知道甚麼才可以相信。

「我吃飽了。」這時候，讓人最羨慕的大概就是柏燁了，他完全不在乎別人在做些什麼，氣氛有多麼劍拔弩張，他都可以平靜地說出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語，可能他跟別人就是兩條平行線吧？

「我也吃飽了。」就算沒有吃飽，婉華也不會說些什麼，趕緊逃離戰場才是真正的正事。收拾了一番後，把碗筷放進碗槽，跟著柏燁的腳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原本以為逃離了低氣壓的漩渦，柏燁卻直接站在了婉華的身前，笑的一臉燦爛地說：「姊姊，我們聊聊吧。」潔白的牙齒，笑成新月的眼，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搭在婉華的房門上。

「小燁，怎麼了？」心底有些惴惴不安，婉華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到底是下面的戰場比較可怕，還是柏燁這笑面虎比較可怕。

「進房間，坐坐吧？」看著婉華臉上一閃而逝的防備以及滿滿的疲憊，柏燁不知道為甚麼想要逗她的心思就更重了。

「嗯。」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婉華覺得大概沒有什麼比之前那些弔詭的事情更可怕的了。

走進了婉華的房間，映入眼簾的是簡潔的桌椅，鵝黃色的被單，木頭色的衣櫃，還有一大面的書櫃。柏燁不常走進這地方，不過他知道婉華的習慣，她不喜歡雜亂無章。

「怎麼了嗎？是功課上遇到問題？」把房間唯一的椅子讓給了柏燁，婉華坐在床上，水汪汪的大眼就這樣對著他眨呀眨，因為她確實想不出來自家弟弟還有什麼事情會想要聊聊。

「姊姊，你喜歡什麼樣的人？」柏燁慢條斯理地詢問著，眼眸中帶著審視。

「欸？」等等，這是什麼神展開？婉華愣了一下，清了清喉嚨，說道：「個子比我高，運動細胞好，功課好，笑起來好看，幽默風趣，大概這樣吧？」

「你說的是張學長嗎？」聽到這些形容詞，他的眼眸有些晦暗不明，雖然想著對方放著沒關係，卻忘了要是姐姐喜歡上對方該怎麼辦？他希望姐姊的初戀還在。

「欸？張學長？」等等等等等，婉華看著柏燁的臉，有些繃著，不禁露出了笑容，原來弟弟也到了這年紀了，會擔心姊姊被別人搶走。「當然不是阿，現在大考將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是嗎？」所以他消失的話，也無所謂？當然後面這句話柏燁沒有說出口，就是靜靜的看著婉華白皙又健康的臉蛋，他有一股衝動，想要把這張臉永遠的保存下來。

「當然是，我跟他就是單純的朋友關係。」點了點頭，婉華心中覺得有些好笑，平常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弟弟，竟然會問這問題。

「喔，那晚安了。」聽到這樣的答案之後，柏燁就回去自己的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