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11

睜開眼後已經是中午的事情了，婉華嚇了一跳，彈了起來，慘了慘了，怎麼沒人叫我……就在慌忙之中，看見了閃爍的手機，上面的日期提醒著婉華今天並不需要去上學。

“小婉，我們要不見個面？”這訊息已經是三個小時前的訊息了，當然發訊息的人是張昇，婉華記得有說要見面談，但是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著急。婉華看了一下時間，約了他下午三點半老地方見面。

「還知道要起床？都幾點了？」母親的聲音出現在了廚房，纖細的手指輕敲著桌面，而後是父親拿出了早午餐，有烤好的厚片吐司，乾煎太陽蛋，火腿，生菜沙拉跟鵝肝醬。

「婉婉，吃點東西吧！」他端出了特別幫婉華做的早午餐，裡面有兩顆蛋，一塊火腿，法式厚片土司加上鵝肝醬，外加一杯剛泡好的鮮奶茶。婉華乖巧的接過了自己的飯，然後找了個位置吃東西。

「李婉婉，你的教養都進到狗肚子裡面了嗎？」青妍不依不饒的追著沒有說話的婉華，眼眸之中帶著厭惡，其實婉華長的特別像青妍，不論是五官比例，膚色身高，就連性子的軟糯也很相似。

但、或許就是因為太過相似，青妍才會對她這樣的嚴格。

「爸、媽，早安，謝謝爸的早餐。」聽到這樣的話，早就已經從不耐煩到習慣了，婉華機械式的回覆母親的疑問，眼睛都不眨一下，乖巧地吃著早餐。今天不是第一次吃到鵝肝醬，卻覺得鵝肝醬腥味很重。

聞到了腥味，自然就聯想到昨天夜裡所看到的事情，瞬間胃口都沒了。婉華努力的把東西塞進嘴巴，盡量讓腦袋放空，不要想到任何事情才不容易露出馬腳，演技不夠精湛，就只能放空來湊。

「婉婉，鵝肝醬好吃嗎？」育陞輕聲地問，眼底的審視隱藏不住。

「有點腥。」她誠實的回答，有些怯生生的看像了父親，又說：「我跟同學晚點有約，晚餐就不回家吃了。」

「狐狸精當然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母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中的光芒殘忍又戮殺，她每吃下一口鵝肝醬，眼睛就瞇成了新月的形狀，像是享受，又像是洩憤。

「青清，吃藥了喔。」育陞把藥遞給了青妍，然後給了婉華一個眼色，催促她趕緊出門，一如過往，讓婉華在這瞬間有些遲疑了，難道這些都只是夢境嗎？還是真的有人殺了人，還可以理直氣壯地繼續面對家人？

婉華點了點頭，收拾了自己之後，就先行離開家裡了。

青妍吃了藥後，眼神中的憤惡依舊存在，她瞪大了眼，說：「憑什麼不讓我說？那個狐狸精的事情就該讓所有人知道。」是阿，為什麼永遠受傷的都是我？永遠都是我要妥協？

「青阿，那些都過去了。」嘆了一口氣，育陞有些無奈，摸了摸她的頭，輕巧的動作像是在呵護什麼易碎的陶瓷，又說：「你想要吃她做的辣炒雞丁，我也做了，想要吃她的炒豬肝，我也做了，想吃她做的鵝肝醬，我不也端上來給你吃了？就讓這件事情翻篇了，好嗎？」

「吃吃吃，她人在哪？」端端端，不也都是你端上來的嗎？青妍氣就氣在眼前自己滿眼都是的愛人，竟然承認了自己的藕斷絲連，還處處的替她說情，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誰讓我過去？

「嗯？妳不是說，想吃她做的嗎？」歪著頭，育陞淺笑著說。那些口感滑嫩的料理，不就是因為妳所想，妳所要，而我去做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青妍看了看餐桌上的鵝肝醬，然後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他的笑容如同過往，平靜如大海，甚至帶著波光粼粼的閃光，她知道眼前的人沒有說謊，但……

「你說……？」青妍有些遲疑，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的錯覺感。

「是，因為你想吃她做的，所以我做了。」微笑加深了不少，撫摸著青妍的頭，有一下沒一下，育陞不覺得說出去有什麼不好的，我們、不是家人嗎？對於家人而付出，不是再正常不過嗎？

一股惡寒從脊椎骨往上蔓延，明明想要做出什麼反應，青妍的藥效開始發作了，情緒平靜的毫無起伏，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可能只有這時候，青妍才知道這藥的效果有多顯著，讓精神跟肉體分開了，像是雙生子般，最親近又最陌生。

「青阿，這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就是妳了。」他笑著告白，這告白很深情，可能比二十年前兩人求婚的時候還要深情，因為青妍一眼就可以看見他眼底的深淵，是這樣的看不見底。

明明該欣喜的，如果是青春的時候，大概會開心地跳起來，而現在的青妍卻沒有辦法，看似木然的點了點頭，實際上心裡卻是膽怯的，對、膽怯。總覺得眼前的人再也不是自己所認識的人，反而陌生的緊。

「那、妳愛我嗎？」其實育陞知道她吃了藥，反應會很慢很慢，不過，他並不著急，因為他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等待。

「愛。」這個字，飽含了很多的情緒，青妍知道自己還沒有瘋，不過也快要到瘋狂的程度了，這問題來的太晚了，也可能來的太早，早一些的她可以回答的灑脫快速，更晚一些或許是不甘不捨，而不是現在……

愛與不愛，已經無法回答這問題了。可、你敢說不愛嗎？

「青青，吃飽了嗎？吃飽的話，我們今天出去走走吧。」看著她有些木木的表情，育陞從來就不在乎，因為他知道眼前滿眼是自己的人，會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愛。

吃飽，散步，看場電影，這就是含括了他與她前半段的愛情。

青妍點了點頭，她這個瞬間是懂了，也明白了。這些年的所有事情，那些種種，好似都清晰了起來。但、現在想明白了，又有什麼用呢？

「青青，你還記得你送給我的那本書，最後你寫了什麼嗎？」他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淺聲的笑著，說：「你說，愛就是明知道我的所有不堪與陰私，卻願意陪著我下地獄。」

是阿……青妍突然就笑了，連自己都不明白地笑了，她細碎的說著：「我記得那句話，我記得。」

愛的瘋狂，愛的絕對，是，這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