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促的奇幻漂流CH19：小費

「查某！」一位大哥這樣不客氣喊著，剛好在拿冰塊的我抬頭看他，他察覺我不是TV PUB裡陪侍的小姐，有點尷尬的改口「查…那個⋯妹」，然後趕快攔住從廁所出來的陪侍小姐幫他點歌。在這樣的環境裡，叫什麼名字其實不重要，身著清涼的女性負責為男性客人服務，我們的身體被規訓、主體性被壓熄，唯一能主張的是收到小費的感激之情。大哥們走時，扔給幫他們服務的姐姐一千塊，我看見他們以貶低、消遣陪侍者的方式來換取自己的自信風采，卻也有疼惜、捧場的複雜面向在其中。

「妳應該也知道監視器在哪裡吧？趕快拿去收起來」這位陪酒姐姐轉身將小費塞給了我。

入職三年，我在這份流動率高的工作已算是資深員工，但是不管從事多久，突發的壞事似乎都不可能因為有萬全準備或全力以赴就可以避免，多次遭受投訴或責罵，讓這些酒促小姐看似萌生對抗、叛逆的意識，例如做出違規之事，但是事實上卻多是屈於現實因素而無所選擇，又或者是為了工作時必須避開災禍的情況，這樣策略性的陽奉陰違，我視為這些工作者做出劃界管理所彰顯的重要性之一。

就算沒有遇到客人騷擾、刻意找麻煩，督導、組長、店家也會將諸多責任推至我們第一線促銷人員身上，公司疏於教育訓練、也不重視小姐的人身安全，上班全靠自己通靈、應變，否則後果都得自己吞下去，這些問題不僅是酒促工作有其惡劣、高風險的勞動條件，也是受社會上的厭女情結給牢牢束縛著、任人宰割。

不管在入職時有無簽訂合約，酒促小姐們都非常清楚公司明定的規則與罰則，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曾經私下做過違規之事，雖然僅為些輕微程度的小過小錯，例如躲起來吃東西、抽菸、收取小費、敬酒，不過這些行為卻是出自於工作上須自負的許多外部成本及淺規則，這些酒促小姐都是白天有另一份工作，晚上再匆促接著兼職促銷，經常要忍受飢餓，以準時打卡為優先，因此有時在店家的允許之下，有些小姐會到隱蔽的地方快速補充能量；再者，我認識的好幾位酒促都有菸癮，經常在承受與客人互動時的情緒壓力後，選擇以抽一根菸、躲避公司巡查的代價逃脫片刻，再重返現場。 

「收取小費」與「敬酒」特別成為第一線推銷人員的為難課題，在人群注視下，做與不做都有其風險，如果得罪了店家及客人，那一場漫長的陪笑共處將變得無比艱難，但若是傳到了督導耳裡，做違規之事又可能遭受責罵或懲罰，這時候即是考驗一位酒促的經驗積累之時，如何盡可能做出折衷、兩全其美的做法，例如「以茶代酒」或者先躲避監視器紀錄，再私受小費來討好客人、成全客人鞏固自身陽剛自信與地位的需求，也將自身需承擔的後果降到最低。

如此，因而產生了「全員違規」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