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穩住身形,身前已爲一片冷冽寒霜覆蓋,雖然寒意不曾侵入體內,依舊令他感受到冰冷,這是武神訣的血氣都無法隔絕的。
對於北冥淩的喝罵,他沉默片刻,問道:“是承長老的意思?”
北冥淩收回長劍,冷哼一聲,周身氣息稍稍收攏,依然殺意盡露。
“老頭子想要保你,死前最後一個心願,就是要我護你周全,最好別和這片雪域搭上干係。”
講到這裏,北冥淩神情愈發憤怒,以至於面容都有些扭曲。
“呸!”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語速越來越快,話語中的憤怒也越來越厚重:“當年他就有些傻,爲了一場禍事不惜斷送前途,本想着完成老頭子最後一個願望,沒成想你比他更白癡!”
“老子不管了,你自己送上門來找死,那就死吧!”
罵完這一句,北冥淩轉過身,一身仙家氣息收攏,卻沒有就此離去的打算,宛如一道搭在弓弦上的利箭,不知何時射出。
江月白對對方的憤怒表示理解,但依舊不認同對方的做法。
這場戰鬥,準確來說是他對北冥淩的一次說服,無論是傳遞實力還是心意,打一場都是最好的選擇,至於試試自己的實力,那是順便的。
目前看來,最終的結果並不算好。
他不喜歡北冥淩,北冥淩也從未對他有什麼好感,當初安寧鎮的那一次襲擊,或許是北冥淩將他逼出北聖域的手段,可那蘊藏其中的殺意,卻是實打實的。
就像現在這樣。
江月白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北冥承在北聖域銷聲匿跡多年,便是文星耀那傢伙都算不出他的任何情況,顯然是因爲被禁在鯤溟宮中的緣故,如今北冥承魂歸天地,又在生命最後的一段時間知曉了他這個“舊人”的存在,應當會留下一些消息,不過看現在的情形,就算有,北冥淩也不會同他說。
流雲手聚集的仙氣與靈力在此刻散落,江月白握緊雙拳,專注等候北冥淩的出手。
他並沒有與真正仙人戰鬥的經驗,雖然知曉無相境的武神訣已然足夠對抗北冥淩這樣的仙人,也沒有穩勝對方的信心。
既然已經動上了手,那就之能先讓北冥淩冷靜下來了。
正在江月白如此動念之時,北冥淩周邊的仙家氣息完全斂沒,目光亦轉向雪域某處,再不似先前那般將他鎖定。
江月白也將注意力轉向了那一處。
他並非不在意北冥淩可能會出手襲擊,只是那邊的動靜太大,太突然,令他實在無法不去關注。
數道飛劍在北冥雪域上空劃過,所經之處,風雪紛紛朝兩邊退開,沒有一片靠近,似心懷敬畏的圍觀民衆,又如爲君王開道的忠心護衛。
那邊的每一道氣息,都帶着純淨的仙意,完全沒有掩飾自身修爲的打算,儼然如皇親國戚大張旗鼓出巡,其中有一道他再熟悉不過,正是北冥昭,然而在那些氣息中,北冥昭只能排在第二,還有一道氣息,至少也在仙境的五重天中。
江月白
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警惕,北冥王族先天具備着修行上的優勢,目前觀察之下,來得竟大都是仙人,只有一位尚在靈玄境中,且所指方向毫無疑問就是他。
他親眼見過北冥王族對聖女的尊敬,先前在王族內部晃悠之時,也曾感受到些許鯤溟宮中傳出的無上氣息,聖女回來後的儀式,絕對不是這麼短時間能夠完成的,現在卻有這麼一羣人大張旗鼓而來,總不可能是來請他喫飯的。
北冥淩則對着那個方向鄭重行禮:“見過二十七長老。”
江月白對此頗覺詫異,北冥淩以往的表現可謂是無比傲氣,會公開瞧不起即將上任的聖女,也會與北冥昭針鋒相對,哪怕被不少王族子弟圍觀,也會旁若無人的對他極近嘲弄,現在一個在北冥王族長老團中不過中層的長老出面,竟是這麼一副恭敬態度,顯然不太正常。
原本這種時候,他會選擇詢問北冥夕,北冥夕若無法解答,便直接拋給北冥昭,只是現在,很明顯,北冥昭已不會給他解答什麼。
率先打破場間局面的,就是北冥昭。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不帶任何情感,只是一場宣告,音浪在雪域中四下回蕩,驚得周遭走獸四散。
“家主有命,請江月白入宮一見。”
江月白眼神微冷,心中卻是暗暗好笑,所謂家主有命,聽起來真的很像陛下有旨,不過北冥昭真的不適合去做那個宣讀旨意的太監。
而御劍前來的北冥王族衆人,也在此時落地,爲首的白袍老者鬚髮皆白,容貌卻似粉雕玉琢的嬰孩,偏生身材又極高大,以至於給人的觀感頗爲奇怪,不過比起除了完美毫無特點的其他北冥王族衆人,應當見過他後便難以忘卻,正是北冥王族的二十七長老。
與之相比,後方的北冥昭以及其他幾人,無論年齡大小,修爲高低,都如隨從一般侍立後方。
二十七長老面上帶笑,卻沒有自我介紹的打算,只是對旁邊的北冥昭道:“你太急了,家主的命令,當然要在正主之前宣告纔好。”
北冥昭沒有點頭,只是沉默。
沉默本身算是一種態度,但也可以表示默認,說到底,他的態度在此時已不重要。
二十七長老同樣沒有說話,笑容中的意味卻再明顯不過。
他需要的不是回應,只是順從。
江月白淡淡一笑,坦然道:“長老親自帶人邀請,倒真看的起我。”
“可……我要是不去呢?”
二十七長老眼皮一跳,神情不變道:“北冥王族的邀請,不可不到。”
“好客才應當好好招待,我這不速之客,還是趁早走比較好。”
江月白大笑回應,彷彿完全沒有聽出二十七長老的意思。
對方顯然已對他志在必得,可他也不是會輕易任人宰割的。
那二十七長老面上笑意多了幾分嘲諷,感慨道:“年輕人,北冥雪域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在他話語說到一半之時,一朵晶瑩冰蓮已在他頭頂顯現,頃刻盛放,待其尾音落下之時,已然形成
一座冰牢,匯聚天地靈氣而落,將江月白罩入其中。
相比於先前北冥淩仙蓮變的殺傷意味,二十七長老的出手更傾向於困鎖,不過周遭冰牢中散發出的凜冽寒意,已然比先前北冥淩出手帶來的感受要刺骨不少,若他是單純的靈力修行者,此刻便是仙階修爲,一身功力也必然流轉不暢,以至於戰力大打折扣。
感受着周遭的寒冷,江月白嗤笑一聲,回應道:“對我來說,如果對手只是你,還真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言罷,他向前踏出一步,身軀撞向身前冰牢。
流雲伴風起,於是身前冰柱頃刻破碎,寒意四散。
江月白踏過冰屑,將整座冰牢留在身後,然後看向面色鐵青的二十七長老,嘚瑟的挑了挑眉。
他自認自己並不是個愛惹事的人,只是現在北冥王族明顯來者不善,他自不會束手待斃,但思來想去,也不知道爲什麼北冥王族竟會向他出手。
就算他的名頭因爲文星耀那場浩大的宣告而傳遍天下,也不可能惹到北冥王族,在這個古老而強大的大族之前,他就是一隻螻蟻,翻不起什麼風浪。
大象踩死螞蟻不需要什麼理由,他認,但故意踩的就不一樣了。
只要北冥王族的神座不出手,他有十足的自信在這雪域中大鬧一番,全身而退!
……
“你是怎麼做到的!”
二十七長老的聲音在憤怒中帶着細微的顫抖,先前江月白踏出一步,他仙蓮變化作的冰牢便破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的修爲完全外強中乾,不值一提,在周遭小輩面前屬實丟了大臉,若非王族的涵養要求他不能失態,怕是此刻早已破口大罵。
江月白只是微笑道:“您的冰脆了些。”
這句話自然不是實話,那座冰牢的徹骨寒意完全足夠將一名三重天之下的仙人困到死,只是面對他體內天地發源的血氣,終究屬於外物,而這些日子裏,他與外界靈力的對抗早已不是一次兩次,多一些少一些,他都有着自己的應對方法。
更何況,面對這冰牢,他毫不猶豫的施展了小破空法。
在無漏境中時,他的小破空法多作爲流雲手的輔助,在近身戰鬥中可截筋斷脈,令對方難以施展功夫,戰墨名只是便有着極好的效果,只是面對與天地相合,體內盡是靈力的仙人,以及充斥靈力仙氣的仙人手段,這種近距離的小手段已然上不得檯面,於是現在,他換了一種施展方式。
放眼過往在旁人面前施展小破空法,最張揚的一次是嘗試隔空擒拿陸上平,這次直接當着他人之面割裂冰牢,算是排在第二。
無面不是人,所以不算。
“長老,以後注意養生,別讓您的身體與您的手段一樣,一碰就碎。”
江月白微笑開口,對於二十七長老而言,無異於惡毒的挑釁,王族的涵養再也壓制不住怒火,當下滿臉漲紅,咆哮出聲。
“結陣,擒下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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