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20世紀60年代美國激進女權主義研究》摘抄與書評:婦女的解放要婦女自己來完成

2023/10/28閱讀時間約 28 分鐘
Women of the world unite

Women of the world unite

前言:

接觸激進女權不知不覺也有兩三年了,她對我的影響無所不在,每當看到上個世紀甚至上上個世紀的女性前輩的理念,我都會想要是她們知道現在的人還(自願)困在她們當初試圖打破的困境裡時,會不會氣到重生。我們很難想像現代在爭辯的許多概念,當時的女權前輩們就已經講清楚說明白了,包括反婚、反色情、反代孕、反self-id、反美役等,好像每個世代的女性記憶都會被迫重新整理,也許是因為這些激進女權前輩們的書籍都難免被審查、被禁的命運,二十一世紀的我們可以悲觀地想下個世紀的女性又會重蹈覆徹,但我更寧願相信我們這個世代是最後的一代也是最新的一代。

簡單概括的話,60年代第二波女權主義就是激進女權,只不過第二波女權主義專指60到70年代的女權主義思潮,激進女權是從那時誕生、經歷了低迷和現在重新蓬勃發展的女權主義。這本書聚焦在美國60年代的激進女權歷史,其產生的社會背景、理念和實踐,行文較為學術,有時太過「理中客」,但依舊十分適合剛接觸激進女權主義的入門者。激進主義女權提出的父權制(patriarchy),現在激進女權主義者認為稱男權制更合適,因為每個男人都是父權制的一份子,父權制會讓聽者認為只有「父」是壓迫者,而男人也可能是被壓迫者。在讀完這本書後就可以多閱覽社會新聞,我們會發現激進女權對父權制的批判一針見血地正確、永遠不過時,好似真理般。

內文摘抄:


摘要

  • 婦女的解放要婦女自己來完成。(這是我畫的第一個highlight,不知怎的,這句話特別適合當作激進女權的核心口號
  • 如果說她們的思想現在來看還有些許烏托邦、理想化、激進的話,那也是思想上的需求和策略,而她們為婦女解放的實踐活動卻是草根的、具體的、現實的,完全是來自婦女的(of woman)、對婦女的(to woman)、和為婦女的(for woman)。


第一章、激進女權主義產生的社會背景

  • 戰爭也促使婦女對自身有了新的認識,婦女們在戰時嘗到了當時的一位工人所說的「自由的味道」——幹男人所幹的活,掙男人所掙的工資。
  • 一位亞特蘭大的婦女寫道,「自由是一個我從來想當然的詞」,在讀了弗里丹的書之後,她意識到,「我自願地在奴役自己」。一位來自馬薩諸塞州布魯克萊恩的婦女寫道,「我遭到出賣的感情不只是針對社會,同時也針對我們中間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因而也具有特殊地位的人,是我們自己穿上黑色透明的絲織睡衣,自願而充滿快感地這樣生活,而並不回頭去看看交到我們手中的自由是女權主義者經過了如何艱苦的努力才取得的。」(對「自願」、「向下的自由」漂亮的反駁
  • 美國社會男女分工不同的傳統被帶進了這個爭取消除種族隔離的運動,她們被排斥在民權運動組織中那些有實權的位置之外,經常被分配去幹一些為男青年打雜的工作。[...]如果她們拒絕(黑人)男青年的性要求,就會被指責為種族歧視份子;如果她們向這種壓力屈服,更容易變成男同事的性工具。正如美國學者伊文斯所說,「性自由和性剝削之間的界線是很窄的。」(對「種族、階級大於性別」的反駁例子
  • 那些要大家注意男女不平等的婦女則被指責是為個人問題哭哭啼啼,或是痛恨男性、企圖使運動的注意力轉離真正的革命。著名女權主義者羅賓摩根在1970年寫道:「再見吧,嬉皮文化!再見吧,所謂的性革命!它們對婦女自由的作用就像重建時期對前黑奴的作用一樣,以另一名稱重建壓迫。」
  • 由於婦女同男子的殖民關係,婦女必須為自己的獨立而鬥爭。當婦女代表在學民會代表大會宣讀聲明後,男人們卻聲明婦女的討論發言超過了他們容忍的限度。(女權男的真面目
  • 儘管一些女性在組反戰運動中第一次嚐到了領袖的滋味,但大多數女性的角色還是被定位為男性領袖的妻子或是女朋友。男人沒有因為反文化運動而改變傳統的婦女觀,美國婦女也沒有因此而獲得真正的平等。另外,反文化的性革命顯然是一邊倒的,它鼓吹單一的標準,但性自由的負擔卻不平等地分攤。美國婦女顯然成了性革命的受害者,婦女越來越多地發現自己「被人買賣,被人結夥綁架,被人收集保管,被人集體戰友,被人物化,被人變成黃色淫穢的熱門對象。」《女士》雜誌在1972年悲嘆:婦女在性革命中喪失了說「不」的權利。(在現今社會結構偏向男權、依舊對女性不平等、男人樂此不疲剝削女性身體的現實下,如果保障女男擁有一樣的性自由,那就只是假惺惺齊頭式平等,好像奴隸跟奴隸主同享「揮鞭自由」,但鞭子最終會揮到誰身上,誰又是揮鞭的那個人?而「性」的定義也被男性把持,是「異性戀插入性行為」,已知異性戀女性高潮概率是所有性取向中最低的,那這個「性自由」只是保障男性高潮的自由。如果女性無法自主定義「性」,那女性根本沒有所謂的性自由。


第二章、激進女權主義的理論建樹——批判父權制

  • 女權主義的定義包括了三個層面:政治、理論和實踐層面。從政治層面上說,女權主義是一種政治,它是一種旨在改變社會中男性與女性之間現存權力關係的政治。這些權力關係構成了生活的所以領域——家庭、教育、福利、勞動與政治世界、文化休閒。它們決定了誰做了甚麼以及為了誰,我們是誰以及我們將是誰。從理論層面上看,女權主義是一種強調兩性平等、對女性進行肯定的價值觀念、學說和方法論原則,是一種以女性自身為主體的文化建構。從實踐層面上看,女權主義是一種爭取婦女解放的社會運動。女權主義實質上是三個層面的集合體,無論人們從哪個方面來討論、來指稱女權主義都具有其合理性。根據這種解釋,我們可以把女權主義概括爲以消除性別歧視、結束對婦女的壓迫為政治目標的社會運動,以及由此產生的思想和文化領域的革命。要有資格被稱之為激進女權主義者,就必須強調:性/社會性別制度是婦女受壓迫的根本原因。
  • 婦女在歷史上是第一個受壓迫的群體。一,婦女受的壓迫是分佈最廣闊的壓迫,這種壓迫在迄今所知的每一個社會裡都實際存在著。二,婦女受壓迫最深,這一壓迫是最難於剷除的壓迫形式,諸如廢除階級社會這些其它方面的社會變革,並不能根除壓迫婦女的形式。三,對婦女的壓迫在數量和質量上都給受害者造成了最大的痛苦,儘管這種痛苦常常沒有被認識到;這是因為性別歧視的偏見存在於壓迫者和受害者雙方的頭腦裡。性別偏見與形式,不僅存在於壓迫者,也存在於被壓迫者身上,社會上的「陽具崇拜」和「憎女情結」的傳播者,也來自於無女性意識的女性自己。
  • 斯坦頓本人是美國婚姻制度的猛烈抨擊者,她認為婚姻是男人創立的制度,在教會和國家的庇護下,婚姻使丈夫合法地對妻子行使絕對權利。「[...]在大多數情況下,婚姻等於是合法賣淫,只要目前這種荒謬的婚姻關係下去,婦女就不可能有自尊。[...]我們首先應該爭取的權利是個人自由,而這不是也不可能屬於現在的妻子——一個與世隔絕的家庭主婦,一個經濟上不自立的人。
  • 1898年,夏綠蒂·帕金斯·吉爾曼出版了《婦女與經濟》一書,她猛烈抨擊了十九世紀的女性觀,指出所謂的「真正女性」和「永恆的女性味」等觀念是特定歷史時代的產物,是婦女在經濟上處於依附地位的結果;婦女脫離社會活動,失去經濟作用,便只剩下性功能,她的唯一出路是通過婚姻出售自己這個「性商品」,她的一切行為方式也因此發生變化,致力於突出她的性特點,這造成了維多利亞婦女的「過分性化」。這不是正常的一切動物都有的性傾向,而是一種畸形的性傾向,它產生於畸形的經濟關係,這種經濟關係造成一個性別靠發揮性功能向另一個性別謀生。
  • 父權制是整個地球上佔統治地位的宗教,而其它宗教只是在父權制大傘下的不同派別而已,它們為父權制的合理性做論證。儘管它們的種類不同,但在本質上是一致的。
  • 父權制的奧秘是麻醉婦女的生命和精力。家庭是父權制的基本單位,通過家庭,父權制的統治得以具體實現。在一個家庭裡,父權制給父親賦予最高的權利,妻子(們)、孩子們不僅屬於父親,父親還對她們有打罵,甚至生殺的權利。其次,父權制強調男性的優越,強調男孩比女孩重要、男性能把家族姓名傳下去等。家庭的另一個功能既是傳授價值觀念,教育年輕一代,扮演父親分配的性別角色,成為父權文化的複製品。經濟上,傳統的父權制沒有給女性任何經濟權利,女性在家中的工作沒有經濟價值,好像家務勞動不是勞動。現代社會儘管女性有權到社會上工作,但是女性的勞動報酬在同等條件下比男性少,容易被辭退和失業。女性是社會的「勞工庫」,經濟發展需要勞動力時女性就上去,相反經濟停滯時女性就「回家」。
  • 父權制的歷史是殘酷和野蠻的歷史。在少數人控制和作決定的大社會里,儘管可能效率高,但結果很少會有利於那些直接相關的人。我們的「高效率」制度產生了嚴重的種族 、性別不平等,產生了一個異化的、不人道的技術社會,破壞了環境,引起了無休止的戰爭。」出於對受控制操縱的厭惡、對徹底「解放 」的嚮往 ,激進女權主義者在沒有看到更好的組織形式之前,寧願保持一個雜亂無章的解放運動。(激進女權是完全去中心、反權威的,比男權的民主還要民主自由。
  • 米利特在 《性別政治》 一書中認為,婦女的解放並不僅僅是制定幾條法律就可以的,而是要在一切社會體制中徹底改變父權制這個男女之間的權力關係範式才行。她們指出,父權制度是以權力、控制、等級制和競爭為特徵的,不能寄希望於改良父權制,而應該斬草除根。激進女權主義中的大多數女性都認為自己是革命者而不是改良者。
  • 在這些女性主義者中,沒有任何人想維持現狀,特別是維持她們所認為的婦女受壓迫的主要原因——性/社會性別制度(sex/gender system)。她們認為在婦女解放的道路上,不僅必須推翻父權制的法律和政治結構,還必須鏟除它的社會和文化制度 (特別是家庭、教會和學術),而以平等主義、社會主義、合作的、社群的、「姐妹關係就是力 量」 那樣的制度去取代前一種制度。(社會性別gender也被現在的跨運扭曲成自我認同性別,gender是社會強加在女男身上的性別,而不是每個人心中自我認同的性別。
  • 激進女權主義最主要的理論建樹是確立了父權制理論,其目的在於解釋女性問題的原因。父權制是激進女權主義政治理論中的一個核心概念。她們強調,性別差異與階級、種族和宗教差異一樣,是社會分裂的一個重要方面。婦女受壓迫最久,先於等級、階級、種族、⺠族等其他社會群體壓迫的是父權制的壓迫。凱特• 米特利是最早將父權制引入女權主義理論的人,她在《性政治》一書中明確提出:「如果我們把男權制的政府看做由佔人口半數的男人支配佔人口另一半的女人的支配制度的話,那麼男權制的原則似乎就有兩重性:男人有權支配女人,年長男子有權支配年少男子。」在這裡米利特為父權制加入了新的含義:一是指男性統治女性;二是指男性中長輩統治晚 輩。米特利在此分析了形成父權制的原因,同時指出父權制是通過國家和家庭(特別是異性戀家庭)來實現其統治的,認為這樣的體制是無法改造的,必須以激進的態度將其連根拔掉,所以,不僅要摧毀這一體制的法律和政治結構,而且要摧毀它的社會和文化結構,包括國家、社會、家庭和學校。把婦女解放與政治權力聯繫起來、把階級壓迫和性別壓迫聯繫起來是激進女權主義者的一大貢獻
  • 其她女權主義者對費爾斯通生育技術的觀點進行了批評,她們認為「 技術性的生育並沒有平衡自然生育的權力結構——它只是顛倒了這個結構。它從女人那裡挪取生育力量,而把它置於男人之手了;男人現在既控制了精子,同時又控制了使其必不可少的生育技術⋯⋯它把男人從為了繁殖而不得不低三下四地依賴女人,這種狀態中解放了出來」。生育技術遠非解放婦女的工具,而是進一步鞏固了男人控制女人的權力。她們指出,婦女受壓迫並非源於女性的生物因素本身,而是在於男人對婦女生育能力的嫉妒和隨之而來的慾望:通過科學和技術手段掌握、控制女性的生物特徵。 她們認為自然生育應是婦女解放的源泉,因為「在『人』(mankind)的歷史上,婦女是按照她作為生育者的價值來顯示其重要性的。我們不能不問:如果這最後的權力也被男人剝奪和控制,那麼還能給女人在這個新世界里預想什麼新角色呢?」
  • 「在我看來,女性主義思想能夠不斷獲得解放,這正是它的生命力所在:它拒絕停止改變、拒絕停止成長,這種精神使女性主義思想保持了活力。女性主義思想對我來說,最讓我珍視的就在這裡:儘管它有開端,但卻沒有終結;因為它沒有預先確定的終點,女性主義思想允許任何婦女思考她自己的想法。不是一種真理,而是各種真理,它們一起推動婦女贏得自由。」
  • 由於在數量上佔據了絕對優勢的男性思想家都有意回避對於男性的特權和地位的分析,從而使兩性關係的問題⻓期被排斥在政治領域之外,僅僅作為「私有的領域」 而存在,逃避政府與社會力量對於家庭關係、尤其是兩性關係的關注與干涉,同時也長期內成功地做到了女性的「非政治化」 。

第三章、激進女權主義實踐——個人的就是政治的

  • 女權主義者夏洛特• 邦奇寫道,「在個人生活中,沒有任何一個私有的領域不是政治性的,沒有任何一個政治問題不是最終與個人有關的。舊的屏障已經倒塌了⋯⋯」激進女權主義認為,權利佔有上的不平等和自由的缺少,不僅存在於公共生活之中,同時也存在於私人生活的領域之中。性別關係、婚姻條件、 判斷美貌的標準、家庭生活的本質等——這些都是如同戰爭和⺠權運動一樣具有「政治性」 的問題。
  • 「個人的就是政治的」 概念對以前從未考慮過將自身問題與社會結構密切聯繫起來的婦女極具鼓動性,更能激發婦女參與的熱情。它揭示出在私人領域中的隱私並非是獨立的個人事件,它具有重要的政治意義,男性對女性身體的控制是人類社會最隱秘和最深刻的權力關係。正是在這樣隱秘的私人關係中隱藏著男性統治女性的邏輯,表現為家庭暴力、熟人強姦和性騷擾等諸多問題。
  • 另外,那些女性示威者只是把胸罩扔進了垃圾筒,而媒體的記者卻說她們是在「燒」胸罩,全國的媒體像野火似的燃起了焚燒胸罩的神話,正像反戰人士燒毀他們的入伍通知書一樣,但把這個舉動通過想象搬到女權主義戰士身上實在可笑。「焚燒胸罩」 是對一些固有而熟悉的價值觀念強有力的衝擊,這一想象出來的形象標誌了人們對女權主義的懼怕,因為她們衝擊了那些束縛、限制女人和女人性慾的傳統。人們甚至想象這樣的女人還會扔炸彈,於是,焚燒胸罩的神話就此生根。生根的原因在於它觸及了女性不安全感的實質:害怕沒有支撐和保護,無論是社會的、經濟的,還是肉體的。
  • 婚姻不要求愛情和感情。如果你不能和你丈夫有性生活,他可以離婚。而如果他不愛你,那不是離婚的理由。你知道嗎?你是丈夫的囚犯。你必須跟他到他喜歡的任何地方去住。如果他決定搬到別處去,你只得跟他走,不然他可以控告你遺棄他。[⋯⋯]根據婚姻契約,你丈夫應從你那裡得到比一個全天候保姆還要多的服務。那麼,為什麼你得不到報酬?根據法律,你只享有食住權利。⋯⋯你恨這種詐騙嗎?一切反對、歧 視婦女的行徑都有仿照這個奴隸制般的制度,因這制度而合理化。除非我們消滅婚姻,我們不可能消滅男女不平等。
  • 女權主義者把矛頭還指向將女性束縛在追求浪漫情感的社會風氣中。被大眾文化廣為傳播的這些愛情神話日益受到女權主義者的批判,因為在這些神話中炮製出來的老掉牙的角色像吸血鬼一樣吞噬了女性的想像力,也正因為這些發霉了的故事,使得女性自己對自己都很陌生,並重新造成女性對男性的依賴。女性對 愛情的信仰已失去其本來面目,而被分析成為一種毒害女性的鴉片。「她們的愛情,就像一座監獄」,激進女權主義者強調指出, 「甚至於使得婚姻成為『家庭的』、『性生活的』『感情』 的枷鎖」。愛情,被類比為女人被奴役的標誌,因此在現在這樣一個追求真理及重組價值觀念的時代,它的地位已岌岌可危。「我們不再需要遮遮掩掩了。」 美國女權主義者蒂·格拉斯•艾特金松宣佈說,「愛情好比是遭到強姦的受害人對強姦行為的一種反抗。」愛情曾一度被認為能實現並提高女人的價值,但從今以後,人們批判它,因為它導致「女性客體」 的出現,並降低了生活的真正意義。過去它曾一度具有心靈神秘主義色彩,現在它被摘掉了這層神秘面紗,而被破譯為男性的征服手段。
  • 1970 年8月,1 萬名女權主義者沿著第五大道和凱特• 米利特一道遊行,並宣稱道:「今天是新運動的開始。今天是千年壓迫的終結。」 就在同年夏天 , 1000名婦女在波士頓、2000名婦女在舊金山遊行。在邁阿密,婦女在一次「解放花園晚會」 上砸碎碗具和陶製品,而與此同時,在費城的雷頓豪斯的廣場上, 女權主義者們仍在上免費的露天空手道課,以準備進行鬥爭。回到紐約市的杜佛廣場,瑪麗• 奧萬在紀念蘇珊·B·安托尼的典禮上,划著十字吟誦道:「我以母親、女兒和聖潔的孫女的名義, 啊——婦女。啊,婦女!」 此時人群揮動著標語牌,上面寫著:懺悔吧,大男子主義者,你們的世界末日到了。同年,「國際地獄婦女恐怖陰謀組織」(WITCH)的成員身穿女巫服、手執掃帚衝進麥迪遜廣場花園舉行的一年一度新娘會,她們搞垮了一台 為新娘們舉辦的時裝表演,她們和著婚禮進行曲的曲調唱著:奴隸們來了,正走向她們的墳墓去。(好佩服當時的前輩
  • 女權主義理論家唐納•愛倫 (Donna Allen) 和 戴安娜•德斯莫爾 (Dana Densmore)也指出:「女性的進步是與她們擁有傳播媒介密切相連的。」女性報刊的興起就是把無數的可能性帶到廣大婦女們眼中,讓她們作出正確的選擇,令她們能夠試著用新的目光審視生活。據說, 一份激進女權主義雜誌《第二年筆記》 賣給婦女50美分,賣給男子則要1 美元。女權主義者知道男子可以通過婦女得到便宜的價錢,她們這樣做是為了讓男子體驗在不平等待遇下的不舒服感。
  • 父權制社會採用男 性和女性生理學上的某些事實(染色體、人體結構、荷爾蒙), 以這些事實作為基礎,建構出 一套「男性氣質」 和「女性氣質」 的身份與行為,這一切發揮著賦權男人、削弱女人的作用。在完成這個意識形態任務的過程中,父權制社會竭力使自己信服,它的文化建構不言自明是「自然的」;因此,一個人的「正常」 依賴於這個人表現其社會性別身份和行為的能力,這些性別身份和行為由社會規定,它從文化上把這一切與人的生物性別聯繫在一 起。比如,父權制已經建構了瑪利亞和夏娃、聖母和妓女、正面的女性特質如關懷、撫育、同情、溫柔以及反面的女性特質如任性、嫉妒和虛榮等。
  • 激進女權主義者瑪麗·戴利卻反思女性氣質的概念並開始確信,在這個父權制建構的觀念中沒有什麼好東⻄可讓婦女去追求。戴利仿照尼采的 「對一切價值重新評估」,對父權制強加的「女人氣質」 及「男子氣質」進行重新評價,實際上是對傳統的觀念進行解構。她認為,「女人氣質 」(feminity)是「男人構造 的」,本質上它與「女性氣質」(femaleness)無涉。就像尼采將道德分為主人道德和奴隸道德一樣,戴利也將道德分為優越的女性道德和卑劣的男性道德,對女性來說,以前父權制認為是壞的東⻄其實是好的,過去認為是好的東⻄其實是不好的。換句話說,在她看來,父權制稱之為惡的她實際就是善,而父權制稱之為善的她其實就是惡。 這是因為所有這些都是「男人製造的概念模式」,是為了讓婦女更深地陷人父權制的囚牢這一目的而建造的。
  • 激進女權主義者抵制父權社會的 一個主要方面是質疑其在大眾文化和文學中對女性的各種客體化和刻板化的建構。她們的一個 主要策略是以神話、 文學和 文化中那些拒絕屈服 於父權社會的權力關係的堅強的女性形象為源,創建女權主義的反抗話語,建 構關於女性的身體和社會性別的話語,比如⻄方文化中的女巫、 女神、亞馬遜女戰士等形象。激進派女權主義還為 一些傳統的邊緣的婦女人物正名,如老處女、醜女人、乾癟老太婆、惡婦人、 潑婦。
  • 戴利指出:「 老處女在本質上是個女巫,她之所以被嘲弄, 是因為她是自由的,因此造成了恐懼,成為被攻擊的對象。」為 此 , 她 給女巫、老處女正名。在她的著作《婦 科 / 生 態 學 》 的 最後一部分,戴利提供了一個新的語言辭典,她請那些 「女巫」(hangs)、「老處女」(spinsters)和「狂野的異教徒」 (haggard heretics)為她們自己「編織」 新的、非傳統的語言和新的女性的自我,通過這樣做,「勇敢面對」 傳統的語言和她們舊的女性自我。戴利強調,婦女決定她們希望成為什麼樣的婦女。例如, 女人當女巫是好的。戴利解釋說:
女巫(hag)一 詞 來 自 古 莢 文 , 意 思 是 哈 爾 皮 (harpy)、 巫婆(witch)。韋氏大辭典對「hag」 這個詞列出的第一條 意義和其「古」 意為:「女妖:復仇三女神Fury之一,鳥身女怪Harpy。」 它從前也意謂「邪惡或引起恐懼的精靈」。 (為避免這個聽起來太消極,我們應該問相應的問題:「 惡」 是由誰來定義的?又引起誰的恐懼?)女巫的第三個古意是 「噩夢」 (重要的問題在於:誰的「噩夢」?)。女巫也被定義為「 醜陋或⻓期邪惡的老女人」 。但這一點,考慮到它的出處,可以理解爲讚美。因為用厭女症的「美」 的標準來衡 量,強有力的、有創造性的婦女的美就是「醜」 的。在那些害怕我們的人看來,女人認同女性,她的容貌就是「 惡」 。至於說 「 老」 ,年齡歧視正是陽具崇拜社會的特徵。 對於已經進行了價值重新評估的婦女,所謂 「 乾瘦醜陋的老太婆」 應該是力量、勇氣和智慧的榜樣。
  • 20 世紀60 年代,一個最激進的女權主義組織就取名為「女巫」。從紐約發起,散播到全國各地的名為「女巫」 的組織,為 歷史上的女巫正名,認為女巫是婦女反抗壓迫、行使權利的一種形式。她們認為,女巫常常是敢於這樣表現自己的婦女:有絕妙 的吸引力、英勇無畏、努力進取、聰明智慧、不保守、富於探索 、 好奇 、 獨立 、 性解放 、 有革命精神(這一點大概解釋了為什麼有900萬女巫被處以火刑)。女巫是第一批友善的首領和商人、 率先實行生育控制者和施行流產者、最早的煉金術士(點鐵成金而且貶低所有的金錢觀念)!她們不向任何男人鞠躬,她們是所有那一切最古老文化的活化石;那裡是男女真誠合作、平等共享的社會;然而交易死亡的性、經濟和精神壓抑的帝國主義陽具崇拜社會取而代之,它開始摧毀自然和人類社會。
  • 該組織成員還常常化裝成女巫,去股票市場、大公司等處 「弄鬼施咒」,散髮傳單,抗議性別歧視。 一本女巫冊子上寫道: 「女巫活在每個女人身上,她在那裡發出笑聲。她是我們每個人自由的那部分,她深藏在羞澀的微笑里;在我們對荒謬的男性統治的默許中,在我們這個病態社會所要求的化妝打扮或窒息肉體的衣飾里,都存在著這個女巫。不需要「加入」女巫。如果你是個女人,如果你敢於面對自己的內心,你就是一個女巫。
  • 激進女權主義者認為,「《墮胎法》『改革』的建議是建立在這一觀點上的:墮胎必須由一套為『防止濫用』而設計的繁複的規章制度來管理⋯⋯新的議案清楚地表明如果沒有『正確的』理由、家庭的同意和一群陌生的醫務界男人的許可, 一個婦女自已的決定就毫無意義。而取消 《墮胎法》則是建立在正義的思想上:墮胎是一個婦女的權利,沒人能夠否決她的決定,沒人能強迫她違背自己的意願生孩子。所有動聽的輔助理由——改善 康,降低生育死亡率,放寬醫生開業條件,教會和國家的分離, 幸福的家庭,性隱私權,降低社會福利支出— 都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基本的理由則是:婦女控制自己生育的權利。」因此, 取消《墮胎法》不僅是滿足婦女墮胎需要,更是推翻男性的統治、奪回婦女的自主權、實現婦女解放的關鍵步驟。她們發起了廢除《墮胎法》的運動。
  • 她們的罪名是無執照行醫。全國女權主義者對此案大造輿論,呼籲廣大婦女聲援道納爾。許多婦女組織和個人紛紛匯款募捐,為道納爾請辯護律師,併發表文章支持道納爾。一個多月後,道納爾被宜判無罪釋放。這一事件在婦女中產生了很大反響,美國著名女社會學家瑪格麗特• 米德評論道:「男人開始接管產科,他們發明了一個工具來看婦女身體裡面。人們稱這為進步,只是當婦女想看自己身體時,這卻被稱為無照行醫。」另一女權主義者質問道:「哪個男人會因為看自己的陰莖而被警察監視6個月?哪個男人會因為看他兄弟的陰莖而不得不花費2萬美元和2個月的時間在法庭上?這個案例是美國婦女地位的鮮明寫照,也顯示了我們為爭取自由必須經歷的路程和必須克服的障礙。」。
  • 看完 《讀者文摘》的建議後,你腦海中准會浮現出舊式戲劇演員最喜歡嘲笑的人物——以帽針和雨傘作武器的歇斯底里的每晚睡覺前都要檢查床底的老處女。長期以來,作為可笑的性壓抑的典型人物,這種老女人現在似乎成了頭腦健全的先鋒。不 過,這篇文章的背後無疑含蓄地或明確地告訴我們: (1)女性獨自 一人可能無法自衛,即使可能有其他女性幫助,也無濟於事; (2)儘管強姦犯都是男人,但女性最終的安全在於永遠有男性陪伴左右;(3)珍視貞潔的女性不能期望男人也有同樣想法,即使只是開著車窗兜風也是危險魯莽的行為; (4)理智謹慎的女性應該製造大量假象,應該假裝自己有男性保護者,應該掩飾或否認自己的身份、生活方式和獨立性,應保持懷疑態度,這種態度在醫學上已經接近妄想症。當然,無論男女老幼,都應該對犯罪有所警覺和提防。在存在潛在危險的環境中,例如夜晚在黑暗的不熟悉的街道,或者家裡出人意料的敲門聲,所有人都應該小心。但是將小心謹慎的特殊負擔強加在女性身上,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解決強姦問題不可能是女性個人方法的問題。女性嚴格遵守此類建議或接受自我保護的專門負擔只會強化這樣一種觀點:那就是女性須每時每刻在恐懼中生活和活動,而且永遠無法從男性那裡取得人格的自由、獨立、自信。
  • 儘管保守派對色情淫穢品對消費者的影響的憂慮是正當的,但他們這一檢驗標準卻忽略了因消費者的模仿行為而受到傷害和踐踏的人群,忽略了在色情淫穢品製作過程中遭侵犯的人。而那些認為「照片本身並沒有做任 何事情,它們只是一種觀念的表達方式、 一種議論、 一種話語而已。你受到了什麼樣的壓迫呢?它們是受憲法保護的言論」 的淫穢品在公共領域的捍衛者們,實際上在用他們的方式為強姦犯和殺人兇手歡呼。他們一樣都是對色情淫穢品對婦女的傷害視而不見。
  • 色情文藝所傳達的觀念,被解釋為第一修正案意義上的「思想」,這其實與典型厭女症的觀念是一樣的:男性在自然化了的社會性別秩序中擁有權威,男性對物化的他者擁有所有權。換言之,言詞和圖片成為佔有和使用的形式。由此,女性被使用和佔 有,人開始物化,相互性變成了單向性,給予變成了盜竊和賣出,於是,客體化界定了女性氣質,單向性界定了相互性 ,暴力界定了同意。
  • 女權主義認為性騷擾已成為一個對女性權利侵犯的專有名詞,是對女性的性別歧視。美國激進女權主義者麥金農是提出 「性騷擾」 概念的第一人,她致力於造就女性主義的法律理論, 推動法律的改革。她使性騷擾成為犯罪,這一概念的提出,徹底改變了美國法律對待女性的態度。


第四章、激進女權主義之後

  • 語言是表達文化觀念最直接有力的工具,由此看來,可以從美國人常用詞語的變化上看到男性中心文化觀念的局部演變。如20世紀70年代,女權主義使生育自由變成一個大眾流行的詞語和基本的人權,它包括安全地懷孕和墮胎、從強制性生育中解脫的自由,也包含對懷孕和生育健康的關心。女權主義者創造了 「女士」(Ms)一詞與 「先生」 對應,以示反對以婚姻狀況來決定女性身份的習俗。「Ms」 現已在美國廣泛使用,一切正式表格上詢問身份的欄目都在稱呼上添加Ms一項。
  • 激進女權主義運動之後的女權主義運動進入了一個什麼境界呢?在第二次浪潮中的激進女權主義有明確的主體,即婦女;有明確的目標,即改變婦女的從屬地位;有明確的定義,即婦女反對父權壓迫的政治鬥爭。當今的女權主義的現狀又有哪些特點呢?以至於美國女權主義者米薩• 卡夫卡發出感慨說:「女權主義今非昔比了!」。


總結:

正如前輩們所說,「女性的進步是與她們擁有傳播媒介密切相連的」、「語言是表達文化觀念最直接有力的工具」,當今的女權主義最大的特點也是最有希望的特點就是我們擁有前所未見的強大的傳播媒介,先前的女權主義者不是沒有發聲的渠道就是只能在書籍、報章雜誌上發聲,在男性控制的出版業下這些紙質媒體很容易就被焚燒抹滅。網路最大的特點就是我們能夠在轉瞬之間連接、號召、呼籲全世界的女性同胞們,存檔的方式也更加方便有效,後來的人能夠看到之前的人說了什麼,全體記憶不會遭到一鍵刪除或重新整理。這就是我在前言裡所說的,在和無數姊妹一同在網路上覺醒、發聲後,我更寧願悲壯地相信,我們的聲勢前所未有地浩大,我們是最後一代也是最新一代。這不代表我們可以輕敵或是鬆懈,而是我們要相應時代想到新的解決辦法,以史為鏡、以人為鏡走出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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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專業影評書評人,只是個野路子出身、愛好電影與文學的女權主義者。寫不出專業術語,不追求瀏覽數,只想找個平台存放影評,靠最自然的本能紀錄所有思考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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