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 - 黃昏之戀

（每逢週二、週五發表的短篇文藝/科幻故事）

我是裝潢設計公司的水電工人，要到高雄香蕉碼頭旁邊的「棧貳庫 KW2」工作半個月，那是著名景點，風景之美真的不同凡響。很多人在黃昏或佇足或坐在石壆上欣賞落日。

大概是源於依據天色作業的傳統吧，建築工人大都朝八晚五，得以適逢其會一睹秋日的艷陽，被旗津燈塔掬著一手的溫柔，不捨地拱托著。

因家境不允許升學，我只高中畢業，愛看別人的散文，自己也橫起心來寫日記，其實有很多天都是『日子每天大同小異，今天無甚特別。』這樣的內容，實在有違初心，於是決意看到甚麼，就寫甚麼，這樣的心思，日記才稍為有些瑣碎內容，亦讓我愛看周邊的人和物。

這海邊不知怎的，很多鳥兒不愛飛，愛行路，我和你交換技能好麼？石壆上那位女士會很美麼？我愛看見她們，就算是背影也很好看。為何在背面好像也感受到她的憂鬱。她款步奔向碼頭邊，好像........

直覺告訴我，從二樓飛奔走在她後面，我輕聲問她：「小姐，妳沒有事吧？」只差兩三步，便是碼頭邊。她有點驚愕回頭望著我，又伸手在背包裡拿出攝影機：「我只是在找更好的角度拍照。」「啊！對不起，妳沒事我就放心了。」

兩天後，星期天的夜，居然在市區百貨公司美食廣場看見她，捧著食盤，我問她：「可真巧，又遇見妳，可以坐這裡麼？」想也沒想：「不可以，我男友在買。」我只有灰溜溜坐往別處，可始終都看不見他男友出現。翌日星期一上班，又是每天大同小異的模樣。雖然換了衣服，還是看得出她的背影。這裡顯得比平常較為冷清，但夕陽殘照，景色依舊迷人。我總會不期然注視著她，好像一副空虛的身軀，又一步一步的移向碼頭邊。

我靜聲飛奔到她背後：「這邊的攝影角度真的這麼好？」她呆了一下才回頭：「為甚麼又是你，你跟蹤我？」我苦笑：「我是水電工，在這裡開工，我怕妳不小心掉到海裡。」她冷冷的道：「為甚麼要關心我，我真的正想跳下去，每次都是你把我叫住。」

現在輪到我吃驚了，不知怎樣應對：「我求妳不要跳下去好麼？」她有點激動：「為甚麼？」「我只懂得游自由式，十五公尺沒氣，自身難保，救不了妳。」她卻出奇的笑了：「你說真的？」「真的，我沒騙妳。」「那麼你懂游泳嗎？」「我已經說了，我也不知道。」

沒想到她真的跳到海裡去，哎呀，妳會害死我，我也不顧一切跳了下去，然後用盡力氣游我的十五公尺自由式，真的不夠力氣了，找不著可扶手的，我卻瞥見她游的好輕鬆，我馬上告訴她：「救我，我沒力氣了。」她說：「放鬆身體背泳，我會托著你的後腦。」我只得乖乖聽話，岸上的人也拋下了救生圈。

兩個衣衫盡濕的人坐在石埻上，她看著我笑：「你算不上懂得游泳，為何下水救我？」我反問她：「這麼懂得游泳的人，跳海真的可以自殺麼？」她臉色一沉：「其實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刻，她仍是問我：「為何你要救我？」我模模頭：「我也不知道。」「你想泡我？」我一臉無奈：「我從未交過女友，又沒唸過大學，那來資格交女朋友。」她望著我：「你想我當你的女朋友麼？」我疑惑地望著她：「我想！」她笑道：「你這麼沒自信，怎麼辦？如果我要當你的女朋友，只有一個條件。」「甚麼條件？」她笑得很譎異：「你要咬緊牙關，到夜大唸電機系，努力考取工程師資格。」

「就這麼簡單？」「先生，不要以為很簡單，你先想清楚一下，還有，我叫艾薇。」「我是羅力，你的男友呢。」「他是前男友，我想通了，我不要見異思遷的無賴，我要頂天立地的男友。」我遲疑道：「我可以頂天立地？」她笑得很嫵媚：「只要你唸完夜大，就知道甚麼是頂天立地，這是我的經驗。」

我的心好像有點火熱，心裡頭：「工程師？女朋友？」我告訴她：「唉！書中真的有黃金屋，有顏如玉。」「你不是文盲嘛，我會支持你。」不知怎的，一股熱流衝擊著我，我悄聲跟她說：「我先送妳回家好嗎？在妳家附近找吃的，然後妳幫我準備投考那一間夜大。」「你很多節目哦！」

我們騎在機車上，她抱得我很緊，我告訴她：「抱著我不要放手好麼？」「不好。」「那麼我一定抱著妳不放手。」「你坐前面，我坐後面，你怎麼抱著我？」「那麼我們交換位置。」「對不起，我還未有駕照。」「如果妳要我泡妳，妳也考一個駕照好麼。」「這麼麻煩，我不要你了。」「不要，我會死。」「好吧，我不要你死，我也要考駕照。」

我們才認識，卻一直說過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