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 4月 關於女生
「這句話很明白啊!」雪莉覺得男生真的是很笨的動物。
「怎麼說?」
「女生都知道男生在幹嘛啊,不去說破,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在乎 那個男的,所就隨她了,只要別太過分就好。」雪莉喝了一口咖啡:「至於心甘情願,是因在乎啊,我們不會隨便就對人心甘情願的,要認定了才行。」
「原來如此。」老闆點點頭,「如果那個男孩早一點遇到你就好了。 」
「為什麼?」
「因為他就能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老闆幽幽地說。
「他很笨啊。也許男人都很笨。」雪莉語帶不屑。
「這一點,我很難反駁。」
「不過這一次男孩做得很好啊!心疼女孩受到這樣對待而去打了一架,很不錯哦。」雪莉停了一下:「女孩應該會很感動吧。」
1995年6月 回溫
男孩坐在摩托車上,正在為該不該上學而猶豫。臉上的傷勢太明顯,進了教室肯定會被問東問西。別人問還好應付,如果女孩問,那該怎麼回答?
如果女孩不問呢?那不是顯得自己很多餘。如果問了,那又該如何回應?
說謊嗎?那得好好想好劇本;說實話?那到了最後會不會把女孩淪為K利用的棋子這件事說出來呢?
而且男孩並不打算把K的事情說出去,某種程度上,他還敬佩K的,因為他為了自己的愛情所做的一切,即使變成魔鬼也在所不惜,這樣的勇氣是自己沒有的。
「乾脆就別上課了!」男孩覺得這是最好的做法,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做好決定的男孩正準備發動摩托車時,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嚇到差點從摩托車上摔下來。
「還不去上課是打算要去哪兒?」是女孩的聲音。男孩心中哀怨了起來,怎麼會這麼巧啊!
女孩走近男孩,眼神顯得既氣憤又憐惜。她伸手碰觸了男孩臉上的傷口。
「痛不痛?」
「還…還好」男子往後退了一步。
「傻瓜,都唸大學了還打架。」女孩忍不住開始數落男孩。
「打架又不是屬於高中生、國中生的權利。」男孩把眼神投往遠方,然後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急忙解釋:「這不是打架受的傷啦,這是…我昨天摔車了。」
「你說謊的能力跟打架一樣爛。」女孩沒好氣的說:「頭低下來我看一下啦。」
女孩靜靜看著男孩的傷口,眼神充滿不捨,然後她包包裡拿出一包棉花棒還有一罐藥水。
「你要幹嘛?」男孩本能地往後退。
「站好啦。」女孩很嚴厲地喝止了往後退的男孩。
男孩得尷尬無比,在大馬路上,有人正要幫自己擦藥,「這樣很丟臉耶。」男孩看看周圍的環境。
「還知道丟臉啊。」女孩沒有理會男孩的抗議,開始幫男孩擦藥,「幹嘛這麼傻,你怎麼可能打得過阿K啊。笨蛋!」
男孩睜大眼睛看著女孩,「你怎麼知道的。」
「K昨天告訴我一切了。」
「哦。」
「哦什麼哦,你這個笨蛋。」
「你還說,我可是為了你豁出去跟人家拚命啊。」男孩的心裡面這樣吶喊著,但他沒有說出口,一股委屈的感覺湧上男孩心頭。
「怎麼不講話。」女孩溫柔地用棉花棒輕撫男孩的傷口,「生氣啦。」
「沒有啊。」
「你本來就傻啊。」女孩又好氣又好笑:「把自己這樣弄滿身傷的,還不傻啊!
「對啦,我最傻啦,但如果我這樣做叫傻,那你呢?你被他這樣耍的團團轉,不是更傻?」男孩的委屈爆發開來,一股腦地反擊女孩。但話才剛說完,男孩就後悔了,因為他看到女孩黯淡下來的神色。男孩低下頭,他原本該保護女孩的,現在竟然傷了她。
「我知道K想幹嘛?」女孩幽幽的說:「我又不是笨蛋,也不是一看見帥哥就犯傻的花痴。」
「那你還……。」
「我沒什損失啊!」女孩笑得很得意,「有人接送有什麼不好的,而且還是帥哥呢!我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虛榮心?」男孩張了嘴巴。
「被人追的感覺挺好的啊!至少人家會哄著你,順著你的毛摸,討你的歡心。雖然阿K的目不是我,但我也有享受到啊!」
「什麼意思?」男孩不曉得女孩在得意什麼。
「就是你是大笨蛋的意思。」女孩眉毛一挑,覺快要翻白眼了。
「什麼嘛,你知道我是為你抱不平耶」男孩很不服氣。
「我知道啊,所以我這不是在照顧你嗎?」女孩伸出手撥了一下男孩額前的頭髮。
「所以……。」
「我說過我知道K想幹什麼?我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我又不在乎他,他要做什麼都是他的事,我沒有那麼脆弱。只要不過太過分就好。」
「什麼叫過分的事?」男孩腦中浮現K對女孩手來腳來的樣子。
「什麼叫笨蛋。」女孩似乎看透了男孩的心思,一臉沒好氣地說。
「幹嘛一直罵人家笨蛋。」
「你就是啊!」女孩敲了一下男孩的頭:「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女孩都很聰明的,她們有時候什麼都不說,要嘛是因為不在乎,要嘛就是因為他心甘情願啊!」
「那我還真是多管閒事了。」男孩嘆了一口氣,不過他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看來女孩沒事,這樣就好了。
「是啊。」女孩一副很嫌棄的口吻,她停了一下,很認真地望著男孩:「但是還是要謝謝你。」
「為什麼?」男孩有點被女孩的子嚇到。
「因為我這才知道,還是有人會把我捧在手掌心的。」女孩把又背在身後,甜甜地看著男孩。
「誰把你捧在手掌心啊。」男孩突然覺得耳朵好熱。
「一個大笨蛋。」
「你在說誰?」
「我要擦藥啦,安靜點,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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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若有似無的心動,徘徊在男孩的日子裡。「我要擦藥啦,安靜點,大笨蛋。」男孩一想到說這句話時的女孩,她那溫柔甜美卻又凶巴巴的樣子,心神跟著盪漾了起來。
男孩躺在H樓頂樓的地板上,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對男孩來說,所有情況是那麼美好,美好到讓他傻笑了起來。
「也許真的可以這樣走下去。」男孩心裡這樣甜蜜地想著。就在這種默契下,跟女孩愈靠愈近,然後就在某一個時刻,漫步在某一個地方,兩人終於交換了承諾。不是那種充滿戲劇性的告白,而是彼此悄然無息的認定。可能從小姆指開始,從有意無意的,若即若離碰觸,慢慢地變成緊靠,就像船舶那樣從無止盡的航程中,終於遇見而緊緊挨著彼此人。
逐漸地,兩人的小姆指開始交疊勾纏在一起,終成環扣,牢牢地扣住彼此,然後兩人仰望同一片天空,藍天也好,星夜也罷;或者凝視同一框世界,大海輕吟,遠山靜好。不說再多說什麼,連相視一笑都不需要,也不用依靠在誰的肩上或懷中,就這樣就好。
男孩打從心底為這樣的想像感到幸福,直到他開始想像後續的情節。
然後呢?
這三個字讓男孩驚坐而起。然後呢?當這樣的緊扣,那樣的凝視之後呢?接下來要面對的,讓男孩突然沒有把握了起來。他站起身來走向頂樓的女兒牆,遠方的基隆河蜿蜒出一座城市的輪廓,與還未通車的運軌道,織出一種奇異的荒涼,看不見的人群與聽不到的聲音正在眼下流動著,喧嘩著,一絲的不安與恐懼,在男孩心中躁動著。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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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六月上旬,在迎向期未考之際,男孩的生日也快到了。男孩對於生日一向不怎麼看重,這與童年的經驗有關。男孩小時候家境並不寬裕,看著為生活奔忙的父母親,男孩實在沒有辦法開口提出說要過生日的要求,這並不是貼心而是一種妥協;再加上自己生日的日期已經開始放暑假了,當然很容易被忽略。在這種情況,男孩總是自動跳過關於生日這個話題。他不想驚動任何人,更怕驚動不了任何人。
時間久了,男孩對於生日的觀念也就淡薄了。他當然也喜歡生日時被大家祝賀的感覺,但對於被眾人的生日快樂歌聲所包圍這件事,他更覺得尷尬。至於為什麼要尷尬呢?男孩也不大明白。
生活總是有許多矛盾的,男孩心裡這樣想著。
期末考前一天,女孩在教室走廊叫住了男孩。
「怎麼了?」男孩看到女孩的神情異於往常,不禁緊張了起來。
「我要跟你說對不起。」
「什麼東西!」男孩開始慌張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我媽生病了。」女孩的聲音充滿無奈。
「所以呢?有什麼狀況嗎?」男孩急著問。
「所以考完試我就要回家了。」女孩有些懊惱的看著男孩:「我沒有辦法幫你過生日了。」
「所以呢?有什麼狀況嗎?」男孩急著問。
「所以考完試我就要回家了。」女孩有些懊惱的看著男孩:「我沒有辦法幫你過生日了。」
「齁~」男孩鬆了一口氣,「拜託,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嚴重的是呢。」
「你的20歲生日耶,當然是很重要的事啊!」 女孩幾乎是帶著一種虔誠的心情在說這句話。
「不用那麼誇張啦,只不過是生日而已。」男孩笑得很淡然,不曉得為什麼,他心裡面竟然有一種被圍的唱生日快樂歌的尷尬。
「是你的生日,怎麼可以說而已。」女孩的表情很嚴肅。
看著女孩的表情,男孩突然有一種想把女孩擁入懷中的衝動,緊緊的抱著她然後對她說:「謝謝你這麼在乎我的生日,這樣就夠了,真的。
但男孩克制了自己的衝動。但是女孩沮喪又懊惱的表情, 男孩突然間湧現出勇氣,他想要回報這樣的心意,「我們還是可以想辦法啊!」
「有什麼辦法?」
「我可以去你家找你,然後你就可以幫我過20歲生日了啊。」
「真的嗎?」女孩的雙眼綻放出光芒,那樣清澈的眸光讓男孩看呆了,因為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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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男孩搭上了往苗栗苑裡的火車。在火車裡,男孩溫習著期末考前一天,女孩那般清澈的眼眸。他期待見到女孩,也許這一次,他不會因為有人對著他唱生日歌而感到尷尬。他也許還會配合女孩的催促,許願然後吹熄蠟燭,然後趁著女孩不注意的時候,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在她秀麗的臉上。
腦袋中所編織的畫面太過美好,男孩走到平快車最後一節車廂,他推開車廂門,然後倚在掛著鐵鍊的車廂小陽台。望著平行的鐵軌不斷地後退,他點起菸望著海線美麗的海景,「應該買自強號的。」 男孩心想,這樣就能早一點看見女孩了。
男孩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半小時,坐在苑裡火車站的候車大廳內,男孩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女孩,告訴自己已經到火車站的消息。但他最後還是放下話筒,他不想催促女孩,就讓她慢慢來吧,以她一貫的從容與優雅。
等候,原本就是一件煎熬的事,無論等待的標的是好事還是壞事。煎熬、煎熬,多麼生動又深刻的動詞,煎完了還要熬,唯一不變的都是火在燒,燒的人坐立難安小的人手足無措。輸入車站大廳的行人來來往往,笑聲裡人聲鼎沸但對男孩來說,他都看不見也聽不到,他專注於等待。
隨著時間的接近,男孩的心情也跟著緊張了起來。他開始想著要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女孩,用什麼樣的語氣開口說第一句話。他也想像著女孩會用什麼樣的表情走向自己,她會說什麼樣的話?
知道離約定的時間已超過十分鐘之後 ,男孩的心情開始尤其帶變成的焦慮。他不喜歡人家遲到,他可以容忍別人遲到,因為他明白這個世界總是會有一些無法預知或控制的狀況, 「什麼嘛 !竟然遲到了。」男孩在心裡想著待會一定要裝的生氣的樣子,好好的嚇嚇女孩。
半個小時過去了,男孩依然沒有發現女孩的蹤影,只有兩邊的街道只有因為炙熱的空氣而產生的流動幻影,彷彿進了一個神秘的結界。失去期待的男孩決定打電話給女孩。那是一個手機並不普遍的年代,除了昂貴和巨大的機體之外,讓人咤舌的通話費更是讓人望之卻步。街頭上隨時隨處可見的藍色公用電話 ,就成為迷失在通訊網路中者的救生圈。然而,話筒裡無盡延長的待接聲中,男孩找不到女孩的回答。
男孩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他既生氣又擔心。他對女孩失約感到生氣,但又擔心女孩失約的理由。 此刻,男孩陷入困境,他不曉得是該繼續等待還是離開。他擔心一轉身坐上火車,就看見女孩喘著大氣飛奔而至的失望神情;但繼續等待下去,他能看見的只有自己落寞的影子。
總不能這樣無窮無盡的等下去了,男孩決定給再給自己10分鐘,然後又10分鐘,然後再10分鐘。「好吧!」男孩重車站前的階梯站起身來,「那就這樣吧!」男孩買了回台北的票,知道火車進站的最後一刻,他才放棄女孩可能會出現的希望。
回到家裡已是傍晚,男孩累得倒頭就睡,直到被電話吵醒。
「喂,是我。」男孩認得這聲音,它應該在八個小時前出現的。
「現在打來的意思是……。」男孩準備要把今天所受到對待連本帶利的好好討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男孩沒料到的是,電話那頭傳來女孩啜泣的聲音:「媽媽臨時要做個檢查我真的走不開我也聯絡不到你,對不起。」女孩的聲音樂說越小聲。
「沒……有關係啦。」聽到女孩哭泣的男孩開始慌張了起來,因為他不曾看過你還哭過。
「你一定等很久,真的很對不起。」女孩的道歉明顯夾雜著眼淚。
「還好啦!」男孩連忙解釋:「我就到處看看逛逛啊,不過是沒有什麼好逛的就是。」
「你等了多久啊。」
「這一點也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
「反正閒閒在家裡面也很無聊,所以坐坐火車,看看山,看看海,吹吹風,我覺得挺不錯的。」男孩的回答收到了效果,啜泣聲逐漸變小。
「明天是你生日,沒有想到還是沒有辦法幫你慶祝,你都專誠下來苑裡了。」
「這算是什麼問題。」 男孩只差沒有拍胸脯給你孩子聽:「我明天再去一次不就好了!」
「真的嗎?」女孩的聲音充滿著喜悅:「你真的還願意來嗎?」
「當然啊。」男孩停了一下:「但這一次不要再放我鴿子了,不然你就死定了!」
女孩在電話那頭笑出聲音來,「一定,一定。」
掛掉電話的後,男孩一邊笑一邊罵自己:「有沒有這麼好講話啊你!」躺回床上的男孩,心情與嘴角都是上揚的,「今晚應該可以做個好夢。」男孩心裡這樣想著。
隔天早上,一樣的車次,一樣的風景, 不過這一次男孩的心情多了一點緊張,他擔心昨天的事件會不會再上演一次。但男孩的擔心是多餘的,他一下車就看到女孩在候車大廳瘋狂的揮舞著雙手。
接下來就是苑裡一日遊了!女孩家裡的摩托車,穿梭在小鎮的街道上,女孩念的學校,女孩喜歡光顧的店家,女孩在上大學之前所有的青春印記,都隨著女孩的手指還有摩托車的車輪,輾進男孩的腦海裡!男孩忍不住想像,專職學校制服嘉誠馬尾的女孩騎著腳踏車的樣子。男孩靜靜的聽著,女孩還有這個小鎮的故事。
坐在北上列車的車廂裡,男孩想著起了像花一樣美麗的女孩笑容,還有現在依然可次感受到的女孩從後座貼近自己的氣息與溫熱。
女孩的笑聲與微微的細語聲,好像還徘徊在自己的後頸,然後迅速的融化在這溽熱的夜裡,從男孩的鼻息間竄出!夏天,像就適合這樣濃烈的情意。
列車向北!遠方的海洋在黑夜裡沉默,只在車窗留下淺淺的輪廓,男孩想像著女孩環抱自己腰際,像浮水印一般的,貼黏在兩個人的心跳之間。男孩感到自己的的身體正在膨漲著,注滿者滿滿的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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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你這麼體貼,真是讓我大吃一驚。」阿慶撇著嘴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男孩點點頭:「你才知道。」
「然後呢?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然後呢!這三個字讓男孩心頭震了一下。然後呢?然後呢?這三個字彷彿是山谷交錯敲擊著,不停地發出迴響。
「我不知道?」
「不知道?」阿慶差點讓嘴裡的菸掉下來:「不知道你衝下去找人家幹嘛?」
「人家都哭成那樣子了。」
「你是同情人家啊!」
「不是啦。」男孩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有些…。」
「害怕?」
男孩遲疑了一下,點點頭:「也不全然是害怕啦,就當朋友當太久了,有時候會覺得是不是要跨過那條線。」
「我是覺得去找答案比待在原點要好多了。」阿慶叼著菸,看著天空。
「如果答案是不好的呢?」
「那你也試過了啊!」
「你不覺得這樣很冒險嗎?
「這不就是人生嗎?」阿慶轉頭看著男孩,挑了挑眉:「只當歸長一點而已。說完他哈哈大笑。
「現在不要亂開玩笑,顧慮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總要踏出那一步啊!不然你怎麼知道答案是什麼呢?就是因為不知道答案人生才有趣啊?」
「值得嗎?」男孩也為自己點了根菸:「到時候連朋友都沒得做怎麼辦?」
「到時候再說啊。」阿慶很受不了男孩的考量:「不踏出那一步,你什麼都不會知道的。」
很簡單的道理,男孩懂,但他不曉得該怎麼做。
相形之下,女孩顯得大方許多,甚至可以說主動。有一次男孩在社團的卡拉ok比賽中拿到了第三名,獎品是一盒巧克力,男孩很大方的分別全班同學吃。全班同學都在瘋搶,男孩早為女孩留了一些,但他卻遲遲沒有把巧克力傳遞給她,男孩本來是想等的同學都散去之後再把巧克力給女孩。
「你發巧克力沒有我的份喔?」女孩嬌聲抗議。
「當然有啊!」男孩連忙把懷中的巧克力,在眾目睽睽下遞給女孩。
又有一次,全班去U媒體大樓參訪,兩人約好一同前往,但到了目的地巷之後,男孩一看到自己的兄弟變逕自前往打招呼,女孩也很配合的往另外一邊去找自己的閨蜜們。
男孩似乎想要避嫌而低調,女孩沒有任何抗議而全面配合,但全班同學看在眼著
「你們很誇張耶,你以為大家沒看到嗎 ?」二毛看著男孩就把他拉一旁。
「我們沒什麼啊。」男孩回答得有點心虛,他想趕快擺脫這個問題,但二毛顯然不準備放過他。
「就大方一點啊,你們兩個在一起也沒有什麼不好,幹嘛要遮遮掩掩的?」二毛最後一句話直擊男孩的心,「你這樣做,人家文珊心裡會怎麼想?」
男孩沒有回話。
「人家都不怕了,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啊?」二毛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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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得站在二毛這一邊呢。」阿慶一個轉身瀟灑的把手中的籃球拋向籃框,籃球畫過一個完美的弧線,然後刷的一聲,漂亮的空心進球。
男孩接過籃球後運了幾下,「我只是有些不習慣。」
「不習慣還是害怕?」
「我為什麼要害怕?」男孩不解阿慶的問題。
「那你為什麼要不習慣?」
男孩運球到籃下,然後轉身一個跳投,「就……。」男孩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我也不知道。」
他把球傳給了阿慶,「可能我在適應新的相處模式。」
「相處模式?你在說什麼啊。」
「就是以前總是有一些距離啊,我不大會去干涉
「你喜歡她,她喜歡你,這不就夠了?剩下的就剩什麼時候該親、什什麼時候該抱,什麼時候該撲倒啊。」阿慶露出充滿意淫的表情。
「你說,文珊會怎麼想?」
「你就很鳥啊。」阿慶超過男孩手中的球,然後一個俐落的反手上籃。
或許真自己真的很鳥吧!
他沒有去探索原因,與其說是不想,不如說是他害怕越過那條線,當好朋友很舒服、很安全,男孩沒有把握,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勇氣能將她擁入懷中。
直到那一天!
那也是一個蔚藍的晴天下午,男孩與女孩併肩走在正在甦醒的夜市,在人聲雜沓的喧嘩中,女孩望著遠方幽幽地問了一句:「為什麼我們兩個沒有在一起?」
聲音很小,卻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到男孩的耳朵裡。
「我也不知道。」男孩假裝鎮定,因為他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比較好。
「原來你不知道啊!」女孩的話輕柔的飄向藍色天際,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什麼,但他們都感到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好像有糖果在空氣中溶化了,呼吸成了一種甜甜的期待。
從那一刻開始,一個星系的重力產生了變化,原本分處在兩條軌道上的男孩與女孩,從原本的靠近逐漸變成交疊。兩人的生活節奏愈來愈一致,課表、作業、中餐、上課、下課,男孩的詢問與女孩的接受,拉起兩人的嘴角上揚的弧線。然而他們沒有料到的是,這條弧線卻在端午節那天被命運拉成了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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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慶祝端午節吧!」女孩在電話那頭開心地說。
為什麼?
「因為你端午節是詩人節,你是詩人,我也是詩人,所以我們來慶祝啊。」
男孩笑了!她喜歡女孩的慧黠,喜歡她總是能賦與一些看似平凡無奇的事物有趣的意義。
就像自己一樣!男孩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覺得一切都無趣了起來。
像自己一樣!那這樣會不會很無聊?
男孩心想,如果要談戀愛,是不是該找一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這樣是不是才會激發出不同的火花?
男孩想著想著開始害怕了起來!兩人太完美的默契會不會直接埋葬了愛情中該有的激情?成為一片死氣沉沉的荒原?
「她會不會以後跟我一樣也想到了這一點?」
「她會不會發現其實我跟她想的不一樣。」
「那我們會怎變成怎麼樣?」
男孩一陣戰慄,六月的驕陽被突如其來的漫天飛雪掩蓋,男孩失去了面對女孩的溫度與勇氣。
他覺得大家都在經營一種形象,一種配得起誰的形象,但這些形像都跟那些公園飛舞的泡泡一樣,美麗、輕盈,卻禁不起深入探究。因為一旦這樣做,這些美麗的泡泡也許一切就會在眼前破裂!他不忍心,不忍心看著這些好的泡泡在手中破滅,他寧願對著美好的泡泡微笑,也不能看著它們在自己眼前破碎成一灘水漬。
男孩更害怕的,自己成為那一灘水漬!
於是一通電話,一個粗糙的理由,男孩把女孩阻隔在線圈之外,他聽到了女孩在話筒裡的落寞,那麼明顯期待的高亢變成失落的低沉。男孩覺得很不忍,他能想像女孩的表情,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因為他不用看到女孩失望的神情。
在這通電話之後,兩人的關係急速冷卻,女孩什麼也沒有問,只是靜靜地從男孩的視野中離開;男孩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從喧嘩中迴避可能的視線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