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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1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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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晨四點零四分出現的訊息。

這不是鬼神故事或靈異故事,身為敘述者,不會輕易驚動那不熟悉的世界,不願意也沒有足夠的膽量。

有時候恐懼、害怕、尊重是相差無幾的情緒,怯懦和敬意相輔相成,都指向無法承擔的後果,以及趨吉避凶的選擇。

勇敢通常被歸類在好的詞彙,也可能是直接或間接往死裡狂奔的原因。

豎直的畫面發著光,白雲為底,除了時間和日期,沒有其他提示,黑色文字平鋪直敘地描述事實,一個不完全確定意思的事實。

每個文字的意思都明白,組合起來的意思也明白,卻不完全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有明確表達的部分,究竟是不需要知道,還是需要自行猜測揣摩,還是被認定簡單到無需解釋就該有懂的默契,雖然事實上並不懂。

彎彎繞繞的思緒,無法言明的世間準則,在覺得困惑的同時,感嘆眼前的純粹。

可能是實景或繪製的天空,漂亮的柔和漸層,完美呈現就算未能親眼見過仍然符合心中想像,藍天白雲的美好。

雖然清雅平淡,在看過天地遼闊後不值一提,至少比常見的純白多了些色彩。

曾幾何時,放眼望去時常找不到其他顏色,沒有消失的只剩黑白,還有大量的深淺不一的灰。

霧灰濛濛的空氣,冰冷淡涼的屋牆,擦不到的窗户外側讓玻璃隱約有鏡子的效果,鍍上的雜質灰得像水銀,反射出一室清寂。

風塵僕僕的衣著,黯然無光的面容,只有在倒影裡才看得到的真實,眼不見未必乾淨的憑據。

窩居在方正的格局,蓋棺裝箱,摸不著的房頂不至於有壓迫感,能夠走十來步的空間足夠呼吸。

自動落鎖的門把,樓高十五米的窗,近乎密封的空間很安全,只是不能自給自足,所有的資源都在外面的世界。

還是得要出門離開再回來,即使只是兩點一線的移動,像是看不到分岔路口似的來回。

比起單軌的直達列車,思考和理解的運作更像是網,僅存在於概念裡,非視覺可見,非絲紡所織,非親手能觸碰,非線條能繪製。

展開於四維世界,縱橫交錯,穿越時間和空間,多個節點同步進行,時而跳躍,瞬間閃現。

說不定有更多的維度,但那已超出理解範圍,就連四維都是模糊懵懂,看不到的世界,比不上伸手能及的三維現實來得容易明白。

就算沒真的完全明白,稍微看看也能好像似懂非懂,然後不懂裝懂。

語言的模糊地帶幅員遼闊,不會被輕易揭穿,或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力氣、時間去揭穿,無論多小的行動都需要成本,任何支出都有額度。

再次提到明白,卻是用來描述不明白。

在大道之初的時候,在沒有名字指稱任何事物的時候,在僅有光影而它們還不叫光影的時候,在還沒擁有因此也還沒有遺失的概念的時候。

總覺得有些懷念,雖然好像追本溯源得太遠了,遠得比可能是源頭的源頭還要遠,能被寫下來的文字尚未萌芽。

主詞和受詞都要經過漫長的演化,從蛋白質凝聚成形,等待語言經受巨大的拍擊後呱呱落地,哭泣或驚呼,昭告這個存在今天此時此刻誕生。

荒蕪大地在外觀上倒是相距不遠,還沒開始和歷遭劫難的畫面以結果來說相當相似,最初和最終是同一個點。

生到死不是條蜿蜒的線,而是銜接成圈的輪迴,叼著尾巴的蛇匍匐前進,踩著細碎的步伐,連想要翻滾都受到拘束。

從太過遙遠的那裡跳回現在這裡,石英鐘的秒針等待著下一秒的震動。

靜候的沉默將空氣凝結,讓這一秒漫長地像是永恆,只要沒有前進,就會永遠原地停留。

在決定好接下來該如何之前,什麼都還沒決定好。

還沒決定好自己看向畫面是為了什麼,還沒決定好自己在這個時間睜開眼睛是為了什麼。

恍惚間甚至不確定,自己是熬夜還沒入睡,或是淺眠不小心醒來。

單就時間而論,兩者都有可能。

如果開著燈就是前者,如果沒開燈就是後者,當主觀意識無法全然信任,只能仰賴客觀條件協助進行理論上的判斷。

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時候,別無選擇得相信自己以外的,攀著最後的枝椏或稻草,避免腳下對這世界的憑依忽然就盡數崩塌。

在沒開燈的房間,豎直的畫面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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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訊息代表客戶端在瀏覽網頁時,伺服器無法正常提供訊息。」

「通常是因為使用者所訪問的對應網頁已被刪除、移動或從未存在。」

自動響起的語音提示,不帶情緒的抑揚頓挫,從許久未更新的資料庫提取內容,來源是資訊平台維基百科,關於HTTP 404的說明。

數據的偵測隨時隨地無所不在,所有看得到聽得到的,系統也都看得到聽得到,在反應過來之前,先做出名為輔助的反應。

至於在什麼時候,需要多少程度的介入,同樣由系統認定,即使想調整也沒有選項,想關掉也辦不到。

沒有人能過斷電的生活,而且牆上有小門、打開可以控制總電源,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語音提示使用的是被遺留在歷史裡的諸多名詞,雖然排列組合出來的句子聽起來有些咬文嚼字,沒那麼口語直接,幸好意思不算太難懂。

忘記和留下,沒有帶走和打包丟掉,過程有些微不同,結果倒是殊途同歸,遺留或拋棄,本質上是相去不遠的事情。

總之是不要了,有意和無意都不影響結果。無意也不過是換個方法詮釋的有意,沒有重要到成為有意。

無論系統擅自認定,這個還沒被寫下來,準確來說是還沒被輸入卻得到如此訊息通知的內容是什麼,系統都先發制人地說:沒有、找不到、不存在。

以書寫提取思緒轉換成文字的動作,已經成為歷史痕跡,被收藏在紙和筆的旁邊,在鮮少有人走動的博物館裡,乏人問津的角落。

只有少數中的少數人知道,記得或是聽說。

就算知道也是封塵,儲存於不確定有沒有實際載體的虛擬記錄裡,在層層疊疊的架子上,仔細覆蓋的灰厚得像張織毯,讓過往舒適安眠。

既然系統特地顯示,某個東西這裡沒有,合理推論那應該是某個想要的東西,即使不知道想要的是什麼。

就像合理推論半夜在沒開燈的房間裡睜開眼睛,是淺眠不小心醒來,雖然睡眠已經是不太會出差錯的事情,或是就算不符合期待也沒有人大肆宣揚。

時間到就睡著,時間到再醒來,排程好的生理時鐘維持著步調,全都是分配好的,額度有限,什麼時間該是什麼人做什麼事,沒有餘裕能隨心所欲。

不承認錯誤,就不會被知道有錯誤,不會被發現和預期不一樣,將太平的粉鋪得光滑整齊、毫無瑕疵。

搭配安排好角度的燈光,睜著雪亮雙眼的攝影器材不曾關機。

敲下場記板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切都是持續的完美演出。

那個理論上想要的東西,理論上若不是想要的東西,誰會在乎是否沒有、是否找不到、是否不存在。

至於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是被刪除、移動或從未存在,三種情況平均分攤所有可能。

幾千萬幾百萬幾十萬幾萬幾千幾百幾十多種劇本在虛空裡展開,不可能全都取樣分析。

就連系統運轉都需要經年累月,大量到無法計數的〇和一秒速閃爍,湍急的瀑布奔流,掬一瓢水就能撈到所需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即使算出來又能如何,以並非自暴自棄的立場捫心自問。

確實是不能如何,還是想知道答案,求知欲聽起來很上進,終究是一種沒有滿足盡頭的欲望。

生而為人,什麼都可以貪,那是七宗罪的本能,眾多紛擾的源頭。

能被刪除或移動的東西有很多,人類、事件、日期、建築、物品、情緒、關係,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只要那是個能說得清楚是什麼的東西。

說不清楚也無妨,無以名狀的存在更適合這樣沒有前言後語、無法確切認知的樣態,伸手不見五指的霧裡看花,即使陌上花開,也不會緩緩歸矣。

若時間是萬能解藥,等待成一顆青苔長了五百年的石頭也無妨,可是這場遊戲沒有簡單模式,無法存檔、沒有重生點的現實。

以現在不存在的結果來看,無法證明這個存在是曾經存在但是不復存在,或是從未存在。

或是本身的存在不曾改變,只是改名換姓、遷居移址,有意和無意都不影響結果,於是在原有的路徑上丟失連結,沒有更新後的關鍵字可供搜尋。

忒修斯的每個細胞都汰舊換新之後,是否還是同樣的個體,如果所有機能仍然保持同樣表現,沒有停擺、沒有失常。

當外表無損、運作自如,是否能發現裡面少了個螺絲釘。若是不能發現,那個螺絲釘是否就不是必需,可以被替換、取代、忽略不計。

連稍微鬆動的咖啦咖啦聲都未曾響起,有著不被動搖的信心,自己之所以會是自己,不是因為那個螺絲釘。

思緒在心裡彎彎繞繞,如果那張網的依據被稱作心。要是被稱作腦,那就是在腦袋裡彎彎繞繞,盤根錯節地展開,試圖抵達咫尺天涯的懸崖彼端。

擺盪跳躍墜落,不冒太大風險的次要選擇是在迷途裡彷徨,日行萬步只是轉著圈在差不多的地方,不至於原地踏步,因為走不回原點。

即使在矩形方陣裡,右轉右轉右轉再右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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