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快飛~

2024/03/12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手裡拿著票,下車。

向站務員點點頭,出了閘口,一見紙簍,順手把票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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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白的日光燈,灰暗的水泥牆面,眾生臉譜一一呈現,喜怒哀樂,當然,這裡不是警總。舒跑、芬達,《翡翠雜誌》暫時不需要,先趕快買個滷排骨飯充飢,阿姨收了紙鈔,找40元,另外附帶一雙竹筷子跟一張方紙巾。擦鞋伯伯頭都沒抬,也對,我穿喬登鞋是要怎麼擦得發亮啦?一旁,揮揮手,滿臉笑容的姊姊,仔細一看,絕不是熟人,「要去沙鹿還是清水?」「霧峰、中興新村,十分鐘後發車!」,競爭激烈的野雞車,冷風中帶點菸味,佐混著各種零食的五味雜陳,是遊子返鄉的救贖(或救命?)之一。

 

不若南都免費附贈的艷陽日光浴,宜人的空氣清新伴我踏出車站,本欲找個塑膠椅,歇息用餐,順帶望著車水馬龍的中正路。可濃妝豔抹的另外一個姊姊,此刻打算湊上前來,「帥哥……」,像抵禦莫名強敵似的,我開始了都會叢林版的「沙行」(sandwalk)……晃啊晃,逛啊逛,居然一口氣就走到了自由路上的太陽堂。向日葵、太陽花、東方紅?乖,我還是別胡思亂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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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票?

 

留著?誰?笨?四分之一個世紀之前,搭山線自強號上台中,光景如此,回憶這般。


台灣博物館鐵道部園區,說起來著實讓人感觸又感傷又感念又感慨。有些做作又矯情,我知道,因為當許多人事物的價值都凋零又歸零的時候,就是什麼都是滿滿價值與回憶的時候,矛盾?詭辯?不,我們會如此定義,這是文史古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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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版車票,以前拿來當書籤不夠精緻;熱感紙車票,墨水暈開會沾手使人異常煩躁……但等到一小張的電子票證取代所有的南來北往,嗶卡的音效聲讓剪票夾永久噤聲後,你會赫然發現,旅程的記憶少了一點佐證的紀錄,也可能少了一點真實感,所有足跡都存在虛擬的雲端硬碟或手機相簿之上,彷若……自己根本不存在。黃粱一夢,人生如夢幻泡影,百年一瞬……正是感傷,也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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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感觸,往昔車站的日常生活,台鐵第一代的按鈕式購票機,節省人力的偉大發明(其實站務員依然坐在辦公室裡隨時待命著),其中六元的月台票還單獨一個角落孤零待著,乃通往前後站跟送別的信物之一,今天卻變成了博物館的古物!真是悲憤莫名。東西廢了,人也老了,許多車站拆除更新,加入地方特色的環境美學,又為了提高競爭力,放棄跟隔壁棚的高鐵對決,但短程運輸可不能潰敗,於是平面變成高架,或是進入地底,新站林立,台鐵捷運化,自強「莒光」化(變慢)、莒光「鳴日」化(變貴)、藍皮「解憂」化(變美),咦?自強怎麼一下子變成老三?隨著EMU3000的華麗登場,PP稱霸西部幹線的全盛時代也逐漸步入遲暮,但新塗裝的黑與白交織,正呼應了大多鐵道人實事求是,犧牲奉獻的匠人精神,絕對沒有灰色地帶的妥協與讓步,這是值得吾人感念之處。


但要碎嘴的是,騰雲座艙的大器不輸給其他競合對手,但椅背桌的止滑效果不甚理想,我一杯咖啡在南迴線中途陣亡過,感傷又感慨。


自強號, 小時候印象裡的無敵快車,從EMU100「英國婆」開始,高雄往返台南,每次搭乘總是滿心期待,在兩個故鄉之間移動。當時的自強號車上供應開水,旁邊有現在看起來非常不環保的塑膠杯,約莫半小時的行程,我總想喝上個一兩杯,列車疾駛向前,我在車廂走道上往後行走……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不,輕聲點!我正在學大偵探福爾摩斯觀察四周,找尋車上是否有莫里亞蒂教授的身影!


我的椅子上,是綠皮書套的《恐怖谷》《鑰匙與地下鐵》,東方出版社發行。

 

還記得全線僅停靠台北、台南跟高雄,台鐵傳說中的海線霹靂車嗎?北上1018、南下1019次,表定3小時47分的最速神話,我還記得欸!即使實際運轉時往往受限海線列車調度,最後都被迫要將近4小時才會跑完全程,可不減昔日風采!更是直達車的經典!

 

EMU300,米蘭工業製造公司出品的移動藝術品,對照當年書架上心頭好的《汽車購買年鑑》,義大利的輪上工夫實在是了得,如果Alfa Romeo 155是義大利魔女的話,那EMU300就是義大利妖女了……但美女「脾氣」向來不好(沒有不敬的意思),容易耍性子,所以汽車也好,火車也罷,妥善率始終不是重點所在。

 

按照台鐵初步的規劃,鳴日號觀光列車自西元2020年起,將陸續以「夕照」(現行款),「山嵐」跟「海風」等全新塗裝車廂問世 ,打造出極致奢華的國旅體驗,其中「山嵐」的車體就是以EMU300作為改造本體,但無奈隔年4月中旬,義大利妖女竟然在短短十天之內發生三次故障,台鐵決定捨棄改裝計畫,並於11月時宣布退出正線營運。西元2022年年底,除了保存組別外,有四組EMU300終究走上了報廢、拆解的命運。

 

最後一趟行駛海線,鐵道迷口中的廢回(廢車回送)運轉,柴電機車牽引著EMU300從七堵前往大肚,那一天的畢業巡禮,列車在海線盡情奔馳,霹靂飛快,海天一色,美女風姿依舊,彷彿讓人忘記了時光的流逝。遙想30年前的1019次,乘風順行,不再有任何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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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小男生問他爸:

「爸比,這是什麼?」

 

「小朋友,叔叔告訴你哦,這是時代的眼淚,等到我們改天都用飛行掃把的時候你就懂了。」

 

微笑?

 

錯!他爸翻了個白眼。


(台北)鐵道部園區參觀資訊:

https://www.ntm.gov.tw/cp.aspx?n=5440

(台中)同場加映:

https://www.tcrp.com.tw/express/113

璀璨的万華鏡下,365+1,點點繁星在夜空裡閃爍著,似嘻笑或沉思,編織成璀璨奪目的銀河千景。有歷史的世界是幸福的,否則風花雪月終歸虛無飄渺。流逝的時光,潺潺細水,取一瓢的點滴拾遺,悄然偶遇的時空現場,我們都是舞台上的主角,看哪!芸芸眾生,每一天來到世間的人物群像,名為啟明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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