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開始,謝自逸的耳朵時常有種異樣感,彷彿是被一雙看不見的手蓋住,所有聲音都會在這短暫的片刻變得模糊。這並非是常態,往往只發生在他獨自一人時,而在旁人眼裡他就像是在發呆。
和女友分手後的這段時間裡,謝自逸確實是利用了徐雅欣幾次,除此之外兩人並無過多的交集,而這也讓後者感受到背叛。
「逸哥,有人找你喔」班上同學說道。
「...說我不在」
急促的重步迅速接近,當謝自逸抬起頭時自己的臉早已被那道身影掩蓋。
「不在是吧?我倒要看看你還會說多少謊,騙子!」徐雅欣當著全班的面前怒斥一臉呆愣的謝自逸。
然而謝自逸的反應卻異常的平淡,甚至有種局外人的錯覺。
「啊...抱歉,我們去外面談好嗎?」
「談?...誰要和你談了啊,你這個───」
話到一半,謝自逸強硬的將徐雅欣拉出教室,轉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好奇的視線中。
謝自逸鎖上殘障廁所的門後,徐雅欣氣憤的將手甩開。
「你幹什麼啊!你到底都在幹什麼啦!!」
「─────」
「講話啊,你那天不是很會講!說什麼讓我離那群人遠點,結果呢?說完狠話之後就人間蒸發,你知道我這段時間都是怎麼過的嗎?已經兩個禮拜了,你罵的那些人現在每天都在弄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我原本很期待你會來幫我...」
「抱歉,我不知道他們真的會...」
「算了吧,你除了逞英雄之外也沒什麼用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來找你,也不知道找到你之後該說什麼,我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謝自逸看著哭泣的徐雅欣,她坐在馬桶上不停地擦眼淚。
「嗚嗚...嗚嗚嗚...」
這是徐雅欣這個月最後一次遇到謝自逸,在兩人離開廁所後,他足足失蹤了十七天。
§
面對欺凌,徐雅欣最後的反抗只有強忍,她認為只要表現的沒事就是對霸凌者的反擊,但這種想法比"有人會來救你"還要不切實際。
卻偏偏,在這平凡的一天早晨,抱著極大痛苦的徐雅欣走進班上的一刻,她這輩子所見過最美麗的人如同下凡的天使一般進入了她的生命。
來到了,她所在的悲慘世界。
「妳好啊,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妳的鄰桌了,叫我花君就可以了」
男生的校服,他不是她,他是男的,卻比女人還要有女人味。
好溫柔的笑容,徐雅欣這麼想著,不自覺地便把眼前的轉學生與謝自逸做比較。
「那是真髮嗎?」徐雅欣指著那頭烏黑的秀髮。
花義君笑回。
「是真的喔~」
隨後他回指徐雅欣的胸口問:「這是真的嗎?」。
徐雅欣這才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破爛的校服。同樣白底的扣子襯衫上,只有徐雅欣的胸前多了兩個洗不掉的大字。
「母豬,是誰在上面簽名的嗎?」花義君一邊說著,語氣漸漸變得嘲諷。
一瞬間,所有在偷聽他們說話的人都聽出了這句話的涵義。
『在妳衣服上寫字的那個人,自己才是母豬吧?』
教室另一端的某張桌子立刻被踹倒,而動腳的便是班級話語權的主導者 徐雅靖。
「一個又一個,現在是都要找碴是嗎?」
徐雅靖隨手拿了一把其他同學的剪刀,筆直的走向出言挑釁的花義君面前,隨即粗魯的抓起花義君那頭滑順的烏亮秀髮。
「早上聽你自我介紹的時候就很不爽你了,一個大男人留什麼頭髮啊,我來替你找回一點陽剛之氣吧義君同學」
「───你剛叫我什麼?敢不敢再說一次啊醜女」
「─────」
直到剛才,沒有一個人能想像早自習時自我介紹的那位陰柔美男會說出這樣的話,甚至是露出宛如殺人犯的表情。
本以為這場鬧劇會因為花義君的動怒而終止,然而他並沒有要收手的意思。
「妳以為我到校第一天所以不知道嗎?妳真的以為妳可以在下課的時候給我下馬威嗎?妳真的真的真的以為,我會怕妳這種小女生啊?」
花義君完全的無視了對方手中的剪刀,他瞬間站起身,並拎住徐雅靖的衣領。
「沒人反對,不代表沒人想反對,還是說?妳真的敢拿剪刀傷我啊?」
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如果徐雅靖此刻不做點什麼來回擊,最糟糕的結果就是明天開始,那些被她欺負的人將不再妥協,而曾經圍在身邊的人也會因為怕受到連帶懲處而四散。
因此,維護住自己的權威才是此時此刻最重要的。
「囂...囂張什麼啊新來的!───」
「都上課了吵什麼吵啊!!」老師的一聲大喊劃破了教室內的吵雜,而當眾人戰戰兢兢的散開,有一張臉蛋也被劃出一條紅痕。
而當喧囂化為寂靜,名為詭計的遊戲───正式拉開序幕。
大家看著花義君左臉上不斷流血的傷口,除了因慌張而說話跳針的徐雅靖之外,其餘的學生都驚訝到說不出話。
數學老師急忙的衝上前關心著花義君的傷勢,然而花義君卻出乎預料的向老師表示:「不好意思引起騷動了,雅靖同學只是想幫我修頭髮...都怪我亂動所以...」
很快的,臉蛋受傷的花義君就被送去了保健室,留下滿腦混亂的其他學生在教室內上課。
「你...還好嗎?」床邊的少女擔心的問。
「只是小傷,雖然可能會留下疤痕,但是這口氣要我忍下絕對不可能的」
聽著花義君替自己出氣的發言,讓徐雅欣的腦海中瞬間閃過謝自逸的臉。
正午的炎熱延不進開著冷氣的保健室內。花義君的好意同樣也是。
「是誰讓你這樣幫我的嗎?」徐雅欣問。
她很害怕,謝自逸所帶給她的拋棄感這幾天無時無刻在胸口內鼓脹著。
『我不要這種沒有作為的空話,我不想又一次的讓滿溢的期待成為無法收復的失望』
「這樣子是沒有意義的,告訴謝自逸,我已經不抱期待了」
怎料,花義君從床上坐起,表情凝重的看著徐雅欣逼問。
「妳說的那個謝自逸,他也欺負妳了嗎?!」
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即使過了今天,在之後的每一個夜晚它都反覆的出現在睡前的自我問答中。
謝自逸到底為什麼要做出那一連串的行為,是出於保護嗎?還是單純的遷怒?如果不問本人就得不到答案,即便問了本人,也未必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從來都沒有...」徐雅欣回答,猶豫地回答。
這份猶豫被花義君敏銳的眼神給捕捉到,他在這一刻,默默的將這位男性列為敵人。
「沒有就好,但是如果哪天他欺負妳了,請一定要告訴我,我可以幫妳解決」
「解決?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雅欣,雖然中間跳過了許多的步驟,但是從今天開始,我會保護妳的,誰都沒有辦法從我手中傷害到妳,誰都不能,也別想───」
他很美,是徐雅欣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人,他的長髮很滑順,皮膚也是,如果要問徐雅欣什麼是完美的人,她的答案不見得會是『花義君』,但她所想到的人,也絕非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