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叫穆墨杉（１）
#本作品不是仙俠或穿越類型
墨杉通過除妖師試煉是一年多前的事。當時，他與怪侶輕鬆通過除妖師測試，從日曦家主接過銀牌，隨即朝映泉走去。
映泉向墨杉恭喜，一副以他為榮的模樣。墨杉深知分家成員如何對待映泉，映泉特地來觀戰他本就感動，見映泉由衷為自己高興，他深深感激。
「你在北國是不是比較自在？」映泉問。
「為何這樣說？」墨杉有些錯愕。
「你不只在那找到怪侶，還能與牠心靈融合。你在北國的兩年肯定遇到很多事。」映泉推理，忽然朝墨杉笑道：「太好了，找到能敞開心房的對象。」
映泉說的沒錯，墨杉卻一時語塞。他總覺得這番話是在與他拉開距離，他若是認同，就表示自己也想疏離映泉。
「皓月，他不告訴我，不然你告訴我吧。」映泉顯然很習慣墨杉沉默，轉頭向墨杉的怪侶搭話。
灰狼皓月搖頭拒絕，伴隨兩人走出測試的大殿。
殿外，御洵正獨自站在階梯旁等候。
墨杉清楚，御洵不喜歡他。剛剛在場內沒有見到御洵，墨杉也不意外。他推測，御洵是來接映泉回去。但有些不解。除妖師測試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御洵明知分家總些人會嘲諷映泉，既然有時間來接映泉回去，為何讓他自己過來？
「你們出來啦？」御洵朝兩人揮手。在晴朗的天空映襯下，御洵本應是爽朗的模樣。但他微捲的黑色短髮、溫吞的舉止、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再次讓墨杉感覺御洵刻意強調自己溫和。
「御洵哥，你怎麼來了？」映泉問。
「宗主大人派我來接你和墨杉。」御洵說到墨杉時，特地轉頭望向他，嘴角上揚，眼睛完全瞇起。
「請問是什麼事？」墨杉問。
「宗主大人沒有明說……可能是想給新的除妖師鼓勵？」御洵輕巧回覆。
墨杉注意到，御洵一邊的嘴角微微上揚，又隨即恢復，彷彿從未有過。他默不吭聲，移開目光。
前往本家的路上，映泉向御洵描述除妖師測試的過程。御洵認真的聽完，順勢鼓勵映泉，「你的話肯定可以更快通過測試。」
看御洵配合映泉的模樣，墨杉心想，這就是御洵，明明毫無興趣，卻清楚如何應對。難怪映泉至今都沒察覺御洵對他反感。
看到御洵依然照顧映泉，身旁的映泉坦率笑著，墨杉已心滿意足。只是他還是不自覺望向御洵的右手。
右手今日依舊帶著手套。
墨杉記得，當年妖物入侵的事件後，御洵的態度就變了。
⦾
抵達本家後，墨杉與皓月穿過迴廊，來到一扇門前，門後就是日陽宗主的書房。他沒有叩門，悠長的深深呼吸，轉頭望向門前的小院。
月光下，院子一目了然。除去幾棵花草小樹，沒有特別裝飾，唯一的擺設是一組石桌。
一切都與之前大同小異，墨杉不禁感傷。
上次來到這裡，他還叫做陳信。
陳信出生的家庭不富裕，但父母鶼鰈情深，總是慈愛的照顧自己。可惜，雙親在他五歲的那年相繼病死了。
「居然年紀輕輕就走了。」幫忙治喪時，隔壁的大叔發出感慨。住在對面的大嬸粗魯的拍了大叔肩膀，低聲道：「一定是那個小孩，剋死他們夫妻。你想，他們身體本來很好，還幫我鑿過井呢！一生完小孩，夫妻身體就差了，老是在咳嗽。結果你看，小孩才四歲就回老家去了。」
「這沒證據，別胡說。你看那孩子還小，應該找個人照顧。」
「這種掃把星你要你帶走，我還想多活幾年。」大嬸一臉嫌棄。
大叔同情陳信，但也坦言自己不敢拿性命開玩笑。其他村民連葬禮都沒來幫忙，甚至特地來指著陳信咒罵，要他趕快滾離村子。
眾人都這麼說，陳信自然逐漸相信，是自己害死了父母。絕大多數的時間，他都躲在房內，盡可能縮起身子。沒人曉得，他多希望自己能消失。
某天，房門被打開，一對男女進入房內。陳信認得，這個笑容親切的男人是他的叔叔。與父親不同，叔叔是小有名氣珠寶商，去年來訪時，叔叔帶了幾個禮物，卻被父親拒絕。過年時，叔叔請人送來更多，放了就走，父親不想收都不行。
「你還好嗎？」
陳信把臉別開，沉默不語。
「你想收養人家，人家還不給你面子呢！這種晦氣的孩子別管他。」女人不悅道。
「要不是大哥不願從商，我們會有今天？現在，他的孩子無依無靠，怎能坐視不管。」叔叔收起笑容，怒斥妻子。又轉過頭，慈祥看著陳信，「小信，叔叔不會虧待你的，讓叔叔來保護你。好不好？」
叔叔伸手握住陳信的手，瞬間的溫暖讓他留下眼淚。看到此景，叔叔立刻將他擁入懷中，「你乖，這不是你的錯，你父母都很高興有你這個兒子。叔叔答應你，會保護你的。」
陳信流著淚微微點頭，成了養子，被帶離故鄉。
兩年過去，叔叔一直對他不壞，但叔叔忙於事業鮮少在家，只能讓家僕照顧陳信。嬸嬸從沒喜歡過陳信，他唯一和嬸嬸一起做的事，只有等待叔叔回來。
一日，宅裡一早就非常熱鬧。年幼的陳信在房裡，三不五時聽到嬸嬸使喚家僕，他立刻明白，又到了叔叔回家之日。嬸嬸從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個消息，就怕有人可憐陳信，私下告知他。
其實嬸嬸不用擔心這個。上次，一個長工看不慣嬸嬸冷淡，替陳信說話，長工當場就被轟出去。此後，再也沒人敢給他好臉色看。陳信不怪他們，反而對長工相當抱歉。
陳信坐在床邊搖搖頭，不想繼續想下去，轉而思忖要和叔叔說什麼。他想要和叔叔分享新知，又想到叔叔作為商人，喜歡新奇的事物。最終，他決定表演最近學會的技藝：用樹葉吹奏音樂。為了找尋合適的葉子，陳信也開始忙碌的早晨。
接近傍晚，陳信聽到一陣喧鬧，趕緊跑到前院，果然看到嬸嬸在馬車旁迎接。叔叔領著一名陌生男子下馬車，陳信也上前，向兩人打招呼。
「信兒真乖，跟著大家一起出來迎接叔叔。」叔叔摸著陳信的頭。
「這位是？」嬸嬸客氣問道。
「這位是黃老闆，也是做珠寶生意。幾日前在客棧偶遇，相談甚歡，便請他來家裡坐坐。」
「陳老闆太客氣了，只是交換些心得而已。」
「黃老闆，快請進來。我們準備了一桌酒席。」嬸嬸說。
「夫人，黃老闆不喜歡熱鬧，妳派人把酒菜都移到最偏的那間客房，我們在那裡慢聊。」叔叔說完，邀請客人到屋裡逛逛。
見兩人離去，嬸嬸又恢復跋扈的樣子。她分配完工作，使了眼色要陳信回房安分待著，往叔叔他們離開的方向而去。
陳信落寞回房，獨自用膳。
一個時辰過去，天色漸暗。陳信依然想多與叔叔相處，聽叔叔分享旅行故事。他忍不住偷偷走到客房外，確認大人們是不是已經談完正事。
客房燈火通明，卻沒有任何聲響。陳信悄悄靠近窗戶，赫然發現叔叔和嬸嬸趴在桌上動也不動，黃老闆站在兩人身後，可脖子上竟是黃鼠狼的頭。他立刻明白，那是隻黃鼠狼妖。
妖物將叔叔的臉捧住，用力吸氣。陳信隱約看到一些氣體進入鼻腔，同時，叔叔紅潤的臉龐緩緩失去血色。
陳信嚇得蹲下，他想逃，卻不忍拋下叔叔和嬸嬸。他牙一咬，用力打開窗戶，大叫：「妖物！放開我叔叔！」
妖物驚覺有人，四肢著地變回原形，迅速奔向窗邊。牠後腳一蹬，跳出窗戶，將陳信壓制在地。
「小子，本打算夜深再去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
妖物的前爪抵在陳信的胸上，後腳壓住他的雙腿，身上傳來陣陣臭味，蓬鬆的尾巴來回輕掃他的小腿。陳信萬分恐懼，全身顫抖。
「別怕，我讓你放鬆。」牠呼出臭氣，陳信吸入後思緒逐漸模糊，身子漸漸放鬆。
妖物冷冷一笑，捧住陳信的臉用力吸氣。沒想到妖物一陣乾嘔，立刻跳離陳信身上，警戒的怒視他。
「居然是有法力的孩子。既然如此，去死吧。」 妖物再次撲向陳信。
此時，一道身影閃現，把妖物撞開。那抹身影背對陳信，阻止妖物再次攻擊。隱約中，陳信看到了簾幕般的大翅膀。緊接著，有人把自己抱在懷裡。
「孩子，振作點。來，把這個吃下去。」
男子的聲音傳入耳中，陳信依循指示服下丹藥，意識逐漸清晰。看見一位與叔叔年紀相仿的男子。
「醒啦？」男子讓陳信倚著樹幹，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小子，不錯，你很勇敢。接下來交給我。」
看著男子走向那對大翅膀，陳信才發現，那是隻巨大狐蝠，體型與成人差不多。
「又、又一隻妖物？」 陳信訝異驚呼。
「牠是我的怪侶，別怕。」
「怪侶？」
「朋友啦，朋友。」男人無暇多說，粗略解釋。
趁男子與陳信對話，黃鼠狼妖慢慢起身。牠重新站穩，忿忿道：「竟敢妨礙我。」
「偷吸食人的精氣，還想殺人。當我們穆氏不存在了？」男子豪爽道：「阿福，我們上，把牠吸走的精氣都打出來。」
狐蝠飛向黃鼠狼妖，但對方抓準時機，掃起塵土作為掩護。當牠拍動翅膀，吹散塵埃時，黃鼠狼妖已不見蹤跡。
「消失了？」陳信驚呼。
「不是消失，牠鑽入地下了。」 男子回答。這人顯然經驗豐富，陳信立刻住嘴，以免妨礙他。忽然，男人把頭轉向客房，「阿福，客房！」
陳信連忙看去，正好目睹黃鼠狼妖鑽出地面，從窗跳入客房。男子直奔客房，撞開房門。陳信隨即跟上，發現狡猾的妖物正挾持嬸嬸，當作護盾。
「無恥！」男人大罵。
「你跟妖物談羞恥？你們自己怎麼不談？這兩個剛剛還跟我分享，人類如何獵捕黃鼠狼。」妖物忿忿道：「人類有那麼多衣物，竟然還大量殘殺我們，奪取我們的毛皮。」
男子眉頭一皺，感慨嘆氣。「人類作惡多端，穆氏也很清楚。但有人有法治，我們不能作主。你若殺人，我也不能放過你。你把精氣還給他們，快走吧。」
那隻妖物沒有鬆手，而男子也沒有動作。陳信緊張的踏入房內，聲音顫抖的說：「我也拜託你，請你不要傷害他們。如果真的要抓，就抓我吧。」
「愚蠢的小子，你知道這個女人多討厭你嗎？她剛剛滿口都是要把你趕走，你還要救她？」 妖物說。
「嬸嬸只是很為叔叔著想，我會招來不幸，所以她才這樣……請你放過她吧。」陳信一面說，一面緩緩跪下，向妖物磕頭道歉。
「真是愚蠢。」黃鼠狼妖說完，忽然將嬸嬸扔到一旁。「算了，陳老闆本業也不是做這個。」黃鼠狼妖緩緩吐氣，被他吸入的精氣從口鼻散出，飄回兩人體內。
男子按照約定放妖物自行離去，陳信立刻上查看兩人的情況。
「放心，他們歇息一晚就沒事了。」男子安慰完，心疼的看著陳信，欲言又止。片刻過去，阿福出聲催促，他終於開口，「你是有法力的人，你可以想想要不要跟我回穆氏。當然，這也要你叔叔他們同意。」
據陳信所知，穆氏負責除妖，人們都說他們帶來不祥。他對上男子的目光，一股悲傷湧上。他終於明白，一切全因為他擁有法力，是個不祥之人，才會剋死父母，又讓叔叔嬸嬸遇上危機。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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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雖然我都跟別人說映泉是我兒子，而且只有映泉有商業立繪，但墨杉其實才是我寶寶。我疼愛寶寶的方式比較殘忍，先為墨杉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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