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 - 在 Y / N 之間 - 14

眨了眨眼，不太確定剛才有沒有睡著，有的話是睡著了多久。在睜開眼的前一個毫秒，眼皮在原地定格，連帶著把整個世界都凝固。

大片落地窗外的視野和最後記得的畫面沒什麼差別，日暮西山還要再一段時間。

安靜地聽得見秒針走動的空間裡，沒有設置時鐘。空蕩蕩的手腕，僅有脈搏跳動。雖然時間的長河不斷奔流，卻並非實際存在，至少是沒有實體存在，只要看不見、聽不到，很容易就會忘記。

不是真的忘記，常識還是被放在那裡，「滴答、滴答、滴答。」地隨著被給予的設定前進。然而就只是放在那裡，擱在流理台上，一目了然卻輕易地被忽略，在思考的時候沒有記得加入鍋裡。手裡拎著帶杓的木柄，翻攪著、打轉著忙碌，等待大火沸騰、小火燉煮、逐漸入味，稍微沾點起來試吃，回神發現遺忘時間的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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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動作習慣成自然，即使從未受過專業訓練，無需視覺輔助就能完成。

雙眼緊盯著組裝完成的文字，句子和句子以標點符號間隔，成串果實或長或短、排列整齊地擺放。在心裡逐字默念著，確認有對上腦袋裡的所思所想。

操作的過程是運指如飛，相較於老派作風的紙和筆，「喀啦、喀啦、喀啦。」的奔跑過程，勉強跟得上稍縱即逝的思緒，眼角餘光搜尋那些從指縫溜走的悠悠白霧，盡力追逐並試圖成功捕捉。逮住後封進紙製的玻璃瓶罐裡，閃耀著墨色的痕跡，在木製的架上陳列。已經歸檔的庫存都是來自以從前的萃取，涓滴細流積少成多。

就這麼些微的數量其實真的很少，拿不出手、上不了檯面，只能在溫室裡自娛娛己。不過和什麼都沒有的零相比，再少都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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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身體往後半躺，陷進懸吊支撐的椅背。包裹在凹陷材質裡的肩頸背，拉伸肌肉再放鬆，歇口氣緩緩，視線的焦距從膠著的字裡行間抽離。

低頭看向跟隨著指尖動作、洋洋灑灑堆砌出千字長篇大論的夥伴，冷硬機械組裝而成的精細結構，將虛無的想法化為實體存在。約定俗成的排列組合，歷經多年的更新替換，始終共用著相同的邏輯。

H在Y和N之間，左上右下比鄰而居。

Human、Yes、No。人類的應對進退在是或否之間，永遠有下一個再下一個是非題要回答，每一個都比前一個更難回答。

無論有沒有黑洞般的槍口對在眼前，知道問題的答案終究是活著的必要條件。這句話能夠成立的前提，在於要先論述何謂活著。如果隨波逐流的一截木頭、後車廂裡的一件行李都能算是活著，那確實是活蹦亂跳地活得很好，不知道答案也能活得很好。而且有何不可，若是覺得那樣很好。

抑或是決定要對自己比現在更嚴格，比以前和以後更嚴格，無視手指焦慮地轉著筆桿，認真煩惱眼前申論命題的答案卷。

空曠的白紙尚未寫下隻字片語，幾經提筆再放下，轉著筆桿落下再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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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普通的午後，有雲也有陽光的天氣，沒有點燈的室內很明亮，光線從穹頂的天窗照進來。

在無人的寂靜裡，喃喃念起那首不知道旋律的歌。層層疊疊的書架林立，語調在木板和紙張之間迴盪，削弱嗓音的辨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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