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過世了。」
當時的我人在桃園機場，看著妹妹傳來的訊息，那股出國前雀躍彈跳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成了一攤死寂的水。
我沒有哭，也沒有讓情緒影響旅程，只是請眼淚等到告別式當天再登場就好。
後來的日子裡，就是摺紙蓮花、法會誦經的無限循環，即使中間有去上班，但堆積如山的紙蓮花和瀰漫在家中的悲戚氛圍都在時刻提醒這個家已經少了一個人的事實，那個月我過得挺是煎熬，總是處於精神萎靡的狀態。
說到誦經，光是跟著唸我就快喘不過氣、一不小心走神還會找不到方才的段落，師姊們則個個功力高強，即使不看經文也能流暢地一氣呵成，有些段落還會如歌般的吟唱，在我眼裡完全就是線上遊戲中的職業神官，僅是動動嘴便能賦予神奇的能量。
告別式當天，我們來到二殯。
看著工作人員進行場佈，把花籃推進推出，此時的我甚至還有閒情逸致跑到樓下全家買杯咖啡提振精神，再慢悠悠的回到現場排隊穿上黑色喪服。
接下來的流程我不太記得，但遵守禮儀公司人員的指示各種拿香、鞠躬敬禮、點燈禮，再加上司儀小姐的旁白，終於讓我積累已久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而最最悲痛的環節，我想還屬見最後一面的部分。
看著熟悉的面容慈祥平和地閉上雙眼，就像過去每個晚上睡著的模樣，卻再也無法跟她說說話、為她整一整花白的髮絲了。
棺木中的紙蓮花跟金元寶多到看不見外婆的身體，在摺紙過程中我們很蠢地搞錯摺法，導致中途拆了一堆紙蓮花又把它們重新「導回正軌」，還是完成了當初說好要擺滿棺木的畫面。
有沒有不亞於見最後一面的悲傷環節呢？
有的，那就是——火化。
前年我家小狗過世時，也是在火化這個環節讓我崩潰的。
知道等等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我，在隊伍中努力想著一定要撐住啊冷靜一點之類的。
不，根本沒用，人的身體是很誠實的。
在棺木推入火化的瞬間，耳旁此起彼落的「火來了、緊走」還是突破了那道防線，我根本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甚至有點腿軟到想要倒下，真心覺得不管經歷幾次這個場面我都無法好好面對吧。
離開後，看著螢幕上的火化時間：80分鐘，我想著，人活了大半輩子，沒想到用80分鐘就燒得精光，真是唏噓啊。
在熱得要命的戶外燒庫錢再回到二殯撿骨後，整個告別式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褪下（或者說是扯開，我才發現原來這是一次性的）喪服後，親戚們各自驅車前往聚餐餐廳，又是一次尷尬的相聚，當然也有感情好聊得來的，那是另當別論。
藉由這次告別式見到許久未見的親戚，有的人已經跟我小時候記憶中的模樣相去甚遠，有的則經歷了我無法想像的事情，但至少大家都還努力生活著，這樣就很了不起了。
透過這場告別式，我想著要珍惜生命、珍惜當下，把握還能睜開眼睛看世界的每一天，多跟喜歡的人表達愛意，但也許過了這個月，我又會把這些重要的事情拋諸腦後吧，畢竟人是健忘的。
如果有一天能夠再見面，我要許願吃外婆煮的超肥燉肉、鹹死人炒吻仔魚、用樸實無華鐵鍋（甚至有點凹了）裝著的蒸蛋。
真的真的好好吃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