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執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噹!


  洪鐘大呂聲起,晨課已至。


  青年和尚盤膝坐在經書前,口中念誦著經文,經書未翻開,經文早就存於腦海。


  經書置於身前,有助於他排擾雜念,只要看到封面經名,就讓他彷彿登臨七寶,妙不可言。


  突然,他腦海中出現一句問話:「僧侶,你可愛世人?」


  僧侶充耳不聞,他知道這是天魔之問,與之對答無益,反而容易擾亂自身修行。


  卻聽見天魔嘿嘿冷笑後,又問:「佛,可愛世人?」


  關係到自己心中虔誠,僧侶不再沉默,而是反問:「自然不捨眾生,否則為何留下諸多教誨?」


  「你怎麼知道那是佛的教誨,而不是波旬?」聲音同樣不答,而是反問。


  僧侶雙手合十,念誦佛號,不與天魔爭執。


  又過數日後,僧侶離開寺院,步行到山下小鎮化緣。


  天魔仍時常出現在他腦海中,不時問他對愛想法。


  僧侶總是沉默不答,除非涉及心中至高,否則一律無視。


  就在他表演一手化緣一手畫方後,開心的孩童為僧侶帶來家中齋飯,然後蹦蹦跳跳離開。


  和尚看著孩童喜悅背影,臉上也掛上幾分笑意。


  「和尚,這是佛的大愛嗎?」天魔出聲詢問,沒想到隨便找的一名和尚,竟然心思純靜至此。


  和尚依舊不理會天魔,逕自拿出自己常用的木筷,就要享用齋飯。


  「佛者,覺也。」天魔忽然這樣說。


  和尚面色微怔,隨後搖頭失笑,他早打算將天魔話語一律充耳不聞,即便談到箴言又如何?不過是妖言惑語。


  「可你卻無視心中妄想、煩惱和執著,不想覺察見性,照破魔障,只圖將我驅逐?」天魔語氣滿懷嘲諷。


  「而佛可渡世人,你卻不願渡我?」


  連續幾句直指本心的問話,如同晨課洪鐘在耳邊乍響,讓和尚不自覺停下動作,額頭滲出薄汗。


  「你說我心中,有何妄想?」和尚問。


  「成佛,不是妄想?」天魔答。


  「只要能成,就不是。」


  和尚狡辯,天魔卻沒再針對此事,而是繼續說:「煩惱自己仍然身處人間,而非西方極樂,不是嗎?」


  和尚住嘴不答,天魔又問:「鞭策自己成佛,難道不是執著?」


  僧侶喉頭艱難滾動,三連問無情揭開內心想法,使得他說不出話,只能自顧起身埋頭前行,連缽盆掉落一旁都無暇注意。


  「你早已墮入波旬,卻還自以為向佛而行!」天魔字字句句如刀剮,讓和尚額頭冒出斗大汗珠,萬物聲色再進不得腦海。


  看見和尚心中慌亂,天魔等待片刻後,繼續對他說:「你失去了探究愛,連佛也愛世人,你卻對愛視而不見。」


  聽見這番話,和尚宛如發現救命稻草,連忙問:「我該怎麼做?」


  「那當問你自己,世間無佛,也無眾生。」天魔笑了,如此回答。


  「無佛......無眾生......」僧侶不停重複天魔的話。


  直到他回到寺廟,嘴上都還在唸叨,知客僧看見他回來,連忙迎了上來,正要開口說話,卻聽見他不停喃喃自語。


  「怎麼了?」知客僧問。


  「你、你是什麼?」僧侶抬起頭,雙眼通紅。


  「什麼?」知客僧疑惑。


  「無佛......無眾生......」和尚只是反覆唸著,越過了摸不著頭腦的知客僧。


  半夜,寺院火光沖天,卻無僧侶逃出。


  隔天清晨,在燒成一片漆黑的寺院遺址上,青年和尚不停翻找著殘骸,試圖找到心中所念。


  「只要找到舍利子......就代表有人成佛......」他滿懷希望,想要找到佛存在的證據。


  終於,他高舉著潔白之物,臉上如孩童般喜悅,甚至忍不住用臉反覆磨蹭。


  「找到了!有佛,真的有佛!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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