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一語不發,只是繼續默默進食,氣氛凝重又尷尬。
過了許久,李君葵突然抬起雙眼,她看看垂眼吃著東西的哥哥,憂傷的皺了皺眉,卻又故意乾笑幾聲,「呵呵…...」
「妳在笑什麼?」李君陽聽見她的輕笑聲不禁抬起雙眼,納悶的看著她。
「我在笑你和爸爸一樣笨。」李君葵故意學著哥哥一副蠻不在乎的表情,瞟了他一眼,吊兒郎當的夾起盤中食物送入嘴裏。
李君陽見了,納悶中略顯不服氣的追問:「怎麼說?」
「我說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選擇最沒效率、代價最高的方式逃離爸爸的掌控?」
多疑的李君陽聽後,冷冷的盯著她看,沒有答腔。
聰明伶俐的李君葵知道,要防止哥哥逃亡並傷害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投其所好。
而她知道哥哥是個書呆子,對很多事都有獨到的見地與想法,唯獨對自己的人生卻毫無定見。因此,對付哥哥最好的策略便是想辦法使他落入「講道理」的陷阱中。
於是她慢條斯理,故意學著李君陽,略帶一絲輕蔑的說:「如果我是你,我會把問題一次解決,處理的乾淨俐落,讓爸爸一輩子再也不囉嗦。」
「說來聽聽。」李君陽更是不服氣的冷冷道。
「咦?你忘了,你不是對我說過哪本書曾說,嫁人,哪個老公還不都一樣?」李君葵故意俏皮的回答。
「法國十八世紀的書信體小說《危險關係》。」李君陽微笑答。
「就是說嘛!」李君葵故意附和著哥哥,欲擒故縱道:「你這笨蛋,腦筋轉個彎吧!如果結婚,嫁哪個老公不都一樣,那麼,同樣的道理,這和娶哪個老婆,不也都一樣?」
李君陽聽了頓時為之語塞,充滿興趣的看著妹妹。
「哥,說真的,因你是個男人,而我們都活在一個男女不平等的社會,所以對你來說,婚姻像枷鎖,可對我們女孩子而言,結婚卻是換取自由,離開原生家庭的好機會!」李君葵看著哥哥專注的聽她說話的神情,不禁暗自竊喜。
「妳…….說的很有趣……」李君陽不禁微笑道,卻又顯得有些狐疑。
「是啊,」李君葵又故意用力點頭道:「你不是說那本書還說,應付老公,永遠沒有應付媽媽來的麻煩?同理,應付老婆,總比應付爸爸還不麻煩吧?」
李君陽聽了,不禁啞然失笑的看著妹妹。
「結婚就結婚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像你說的啊,既然法律約束不了感情,那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矜持的?又不是古代的貞潔烈女。」
自以為哥哥已漸上當而得意忘形的李君葵,不經意的回答。
沒想到此話一出,李君陽立刻臉色大變。
李君葵一見苗頭不對,嚇了一大跳,為何哥哥的臉色會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她立刻想起上午在辦公室上網所查到的資料。
如果李君陽果真是個「兒童性虐」的受害者,那麼剛才那句話聽在他的耳裏,無異於當面諷刺他。
而令她痛心疾首的是,李君陽的反應,不正肯定了她所擔憂的事實嗎?
但慣於隱藏情緒的李君陽,很快就恢復了鎮定的神色。
他若無其事,卻仍不免顯得些許不自在的說:「妳的意思是,結婚生子交待後,就可高枕無憂了?」
李君葵點點頭,裝作沒發現哥哥異常的神色,故作輕鬆道:「沒錯!結婚,娶哪個女人還不都一樣?何況,結婚如能換得自由,總比砍小指還划算吧?」
李君陽聽了,沉默不語。
李君葵趕忙繼續說服哥哥:「不管你逃到哪裏,除非改名換姓,否則爸爸還是會找到你,而改名換姓,等於是過去的學經歷通通付諸流水,多划不來?你不是一直很喜歡當醫生嗎?」
「如有必要,就不當醫生,我不想被爸爸吃定。」
李君葵思索了一會兒,故作輕鬆不以為然,「我就不相信你受得了天天沒事作的米蟲生活,不然你在台灣不也一樣可以那麼過日子?當醫生又不是件輕鬆的差事。」
「人被逼到絕境,什麼事都可以放棄。」李君陽黯然道。
但妹妹說得沒錯,活在這個世上,唯一能使李君陽感到自己有點存在的意義與價值,就是行醫助人。
「包括生命嗎?」李君葵不捨的看著哥哥,柔聲問。
李君陽抬眼看看坐在對面的妹妹,接著又垂下雙眼,無意識的以筷子撥弄著盤中的食物不語,顯得很茫然。
李君葵打鐵趁熱的繼續說:「結婚交待完事,你樂得逍遙自在,照樣當醫生,照樣玩你的。」
李君陽抬起頭來,淺笑著對她說:「妳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聰明的李君葵,決定趁哥哥動搖之際,故意話峰一轉,笑著對李君陽說:「哥,以你男人的眼光來看,我比較嫵媚,還是顏小姐比較嫵媚?」
「妳問我不準,我是妳哥哥。」李君陽看著她那俏皮的神情,不禁微微一笑。
「不管啦,你要告訴我實話。」
李君陽又不禁狐疑的看著李君葵。
平日的妹妹總愛和自己比英勇,今天竟然只想和顏湘寧比嫵媚?
「好吧,」李君陽有些無奈的笑著:「我說實話…...」
李君葵故意期待的眨眨眼看著哥哥。
李君陽見她如此耍寶,微笑著說:「實話是…...妳今天吃錯藥了。」
說完,兄妹倆同時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