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適才的奇遇,蟻虎再也不敢到處亂竄了,連忙趕在木桃返來前回到了房間。
木桃回來後,二人好好整頓梳洗出門,大街上隋處可見鏡鴉的蹤影,蟻虎原本非常顯眼的白化外表,在這裡卻變得再平凡不過。
而令他覺得奇怪的是,沿途上並沒有看見落單的鏡鴉,他們每人身邊都至少跟隨著一名僕人。
蟻虎望了望木桃,二人不禁相視而笑,木桃打趣地說:「恐怕在旁人眼中我也是你的僕人。」
來到一間賣衣服配件的小店,木桃為蟻虎挑選新衣,忽聽到後方一把孩子的聲音響起:「哎,這應該是圓派的人吧?真難得在大白天看見你們。哥哥,你看他是不是圓派的人呢!」
蟻虎一時沒有注意到對方是在說自己,直到那人活潑地跳到蟻虎跟前,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說:「喂,在叫你呢。」蟻虎這才被嚇了一驚。
這個鏡鴉的小少爺在看到戴著口罩的蟻虎後,感到稀奇,便忍不住上前搭話。
「涼!快回來,休得無禮。」他的哥哥見狀馬上把他喚回去。
那小少爺噘起嘴退到了他哥哥的身邊說:「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他的哥哥思考了一下,又半推著他重新走到木桃二人跟前,態度誠懇地道歉:「在下角派鏡鴉火,這是舍弟鏡鴉涼,他年紀還小,適才如有冒犯,還望見諒。」
木桃本以為又是個來生事的,但見對方釋出好意,才舒一口氣,道:「涼少爺跟我們小少爺看起來年紀差不多,可能只是想找個玩伴,純粹一場誤會。」
鏡鴉火拱手問道:「敢問小少爺大名?」
蟻虎見又有人誤會自己是圓派的人,便索性將計就計,答道:「在下圓派鏡鴉木。」
鏡鴉火露出一臉不出所料的表情,隨即拱手道別:「木少爺,我們還有事要先行告退了。」
木桃二人拱手回禮。
鏡鴉涼卻不願就此離去,朝蟻虎說道:「喂,為什麼你不向我們行禮?」
「涼,我們是時候回去了。」鏡鴉火不讓弟弟繼續說下去,拉起他的手就此告辭。
走至門口,鏡鴉涼不憤地拉扯著鏡鴉火嚷道:「哥哥,為什麼我們所有人都要遵守禮教,偏偏就是圓派的人不用?我已不止一次見過他們不好好行禮了!我們的派別比他們高,為什麼不趁機好好教訓一下他們?」
鏡鴉族內的禮教規定——下位者必須向上位者行禮。
所謂行禮,就是身份較低的一方要對身份較高的一方拱手、鞠躬、低頭,直到對方示意免禮才能結束,否則需一直保持姿勢。因此派別之間常會發生惡意刁難的事件,高派的人在低派的人行禮後若不給予免禮,對方就只能一直躬身低頭待在原地。
然而這種禮教規定主要流行於北方的名畈川,有些從亥山留學回來的新派子弟已經開始想要抵制這種過時的專橫禮教。
「如果你知道圓派的來歷,就不會想跟他們糾纏太深了。」鏡鴉火沒有解釋太多,拖著弟弟離開了木桃二人的視線。
蟻虎二人似乎沒有被打擾,繼續挑選著衣物。
木桃把各式布料一件件撫在手上,不禁讚道:「名畈川的東西就是特別的不一樣,木少爺你看,這顏色看起來多漂亮,材質摸起來多舒服,請問木少爺想要哪一款?」
蟻虎聽見木桃左一句右一句的稱呼自己作「木少爺」,心裡感覺甚是怪異,含糊地應了一聲:「我想要這一款......」話音未落,便被木桃趕緊拽到一旁,他語氣凝重地對蟻虎說:「我不是說過鏡鴉對外族人會有特別的自稱嗎?」
蟻虎這才嚇得摀住了口,急急咳了兩聲,又重複說了句:「咳,咳......本......本府就要這一款!」
木桃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他從懷中拈出一張紙,正是他那畫了半天的口罩設計圖,對蟻虎說:「在下要去請教這家店的師傅,讓他幫忙看看這設計圖,木少爺請先自行逛逛。」
蟻虎對於木桃這副恭敬的態度還是覺得十分別扭,總覺渾身不自在,之後也無心閒逛,便倚在門口等著,忽然感到一隻指尖戳他的肩膀,回首一看竟是剛才那個紅衣小娘子鏡鴉昭!
她身後依然跟著一大堆僕人,所有人都笑咪咪地盯著他看。
「怎麼是你?」蟻虎生怕自己剛才偷跑出去的事會被木桃發現,神色有點慌張起來。
鏡鴉昭微笑著說:「你剛才走的那麼急,人家還想跟你多聊聊天呢......」
蟻虎一聽她提起剛才的事,連忙摀住她的嘴,讓她別說了,眼角急急瞄了木桃一眼,幸好他似乎還在和師傅討論設計圖,並沒有注意到這邊。
大概是鏡鴉昭吩咐過了不準對蟻虎無禮,所以她身後的僕人們見狀卻沒有行動護主,有的反而在抿嘴偷笑。
鏡鴉昭趁機捉住蟻虎的手,說:「再過不久便是鏡神誕了,我們到時候可以結伴到處遊玩。」
蟻虎卻感到莫名奇妙:「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鏡鴉昭笑笑,道:「那還不容易,我讓下人在旅店查出你的房間,派人時刻看守,讓他們一看到你出門就馬上通知我。」
蟻虎聽後頗感不安,心忖:「她為什麼要跟著我?難道是我露出了破綻,她發現了我並非鏡鴉?」
蟻虎思考時眼神遊離閃縮,但看在鏡鴉昭眼裡,卻道那是靦腆不已的表情。
她旋即兩頰生暈,嬌羞百態地捋起頭髮來,說:「你,怎麼先害羞起來了?」
蟻虎心中正盤算著要如何擺脫她,並沒有在意她說的話。
鏡鴉昭見他沒反應,又問:「聽你的口音,大概也並非本地人吧?你也是為了鏡神誕的祭典而出遊的?」
「甚麼鏡神誕?」蟻虎不明白她說的是甚麼。
鏡鴉昭笑笑,又問:「我是從首都畈昌過來的,你呢?」
蟻虎並不擅長應付女生,加上鏡鴉昭這般喋喋不休地發問,令他有點不勝其煩。
「木少爺,這位是?」
木桃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蟻虎有如大禍臨頭般回過頭去,支吾以對:「這......她、那個......她是來問路的!」
「問路?」木桃看了一眼鏡鴉昭,朝她行了個禮,她也隨意點了個頭示意免禮。
為了不讓木桃發現自己沒有聽話,蟻虎在二人要交談之前便推著木桃說要離開:「木桃,事情都辦妥了吧?我們回去吧!」
鏡鴉昭眼前蟻虎又要從眼前離開,竟擺起姿態開始訓示木桃,指著他說:「你,做下人要有下人的樣子,竟然如此沒有眼色,你家少爺還在與雅己談話,竟敢走過來打斷我們?」
木桃心中雖然不屑鏡鴉的專橫禮教,但為免惹上麻煩,唯有放軟姿態再次朝鏡鴉昭行禮以示道歉。
看著木桃向一個小女生兩次三番地躬身低頭,蟻虎看在眼內很不是滋味,朝她怒道:「木桃不是甚麼下人,他是我的恩人,我的師父!」
鏡鴉昭沒料到蟻虎會是這般反應,竟有點不知所措,呆在原地,獃了半晌。
她身後的一個僕人見鏡鴉昭沒了反應,趕忙撲將而出,罵了一句:「你竟敢冒犯我們昭小姐?」
鏡鴉昭卻叱道:「誰準你罵他了?雅己不是吩咐過你們,休得對木少爺無禮嗎?」
那僕人受了訓示,慌忙躬身應道:「小人該死,小人是一時情急才忘了昭小姐的吩咐。」
鏡鴉昭的表情很快恢復平靜,帶著一絲委屈又向蟻虎靠近,柔聲說道:「對不起,我忘了你們男子會去亥山拜師取學,這位定是你從亥山請回來的劍術師父吧?」隨後,她轉身向木桃說:「雅己適才有失禮儀,竟讓木君的師父見怪了。」
「木、木君?」蟻虎聽見她把自己叫得如此親暱,登時有種背上生毛的怪異感覺,一邊斜睨木桃,卻見他嘴角上揚,正在偷笑。
「對啊,我以後就喚你作木君,好不好?」鏡鴉昭面帶羞澀地莞爾而笑,她身後的僕人們都以同樣的眼光盯著蟻虎竊笑起來。
「我、我們要走了,快走吧,木桃。」蟻虎說著便拱手道別。
鏡鴉昭見他離去,情急之下又挽起了他的手:「三月十五下午三時,我們約在坂道橋那梨花樹下,不見不散。」
蟻虎眉頭一皺,推說那天有事,不能赴約。但鏡鴉昭哪肯輕易放過他,兩人在店鋪門口糾纏了好一會兒,木桃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強行替蟻虎答應了下來,才將此事告一段落。
「昭小姐,準少爺已經在茶室候著了。」一名僕人通傳。
「好,雅己這就去。」鏡鴉昭似乎是約了人,不然恐怕還要再多糾纏蟻虎一會兒。
她臨行還不忘提醒道:「三月十五下午三時,梨花樹下,不見不散。」
在她上轎離去後,蟻虎這才大大抱怨起來:「木桃,你為什麼你要答應她?我連那是甚麼橋都不知道!」
木桃笑笑道:「回木少爺,那是太合城最有名的一座大橋,倘然你真的想去,我可以帶你走一趟。」
「我......本、本府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