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樹下】四十四、笑春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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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綰三兩下整出三菜一湯,其中還有拿手的八寶鴨。端上湯鍋,放下兩雙筷子,撥正碗盤,她拍拍雙手滿意微笑,大功告成!萬事具備,只欠齊雨,離綰拂袖化出個透光罩子,罩住一桌佳餚,支起下巴在桌邊坐著等。

  等啊等,等的飯點已過去許久,等的離綰餓不住又給自個兒弄出張大餅吃,連掉桌上的芝麻都撿乾淨了,依舊不見齊雨回來。

  她有些坐不住,掏出一張記事符柬開始打起稿,想著左右無事,不如擬一擬等會兒見了齊雨說什麼好,孰料,平日直性子的人,擬起講稿那是半點兒用處也沒有,徒增緊張,加之如今她在意起形象來了,思來想去總拿不定如何說話,幾番糾結便不僅僅是坐不住了,連定定站著也沒法兒。離綰祭起一張又一張符柬,一圈圈兒地繞著廚房踱步,焚去做廢的符柬已多不勝數。

  踱至第十一圈時,離綰痛定思痛,心想這般瞎兜轉不是辦法,不僅沒想出點東西,反倒越漸心慌,得先平復平復才成,思量間目光不經意落在此行來合虛宮的目的:笑春風一罈。

  都說借酒壯膽,她便悄悄地借上一口,就一口,想來先生不會介意,想完,遂將符柬一拋,捲起衣袖去拆土封。

  離綰將土封揭起一角,就口輕啜,酒水甫一入口,一股濃郁花香登時直衝鼻間,相較之下酒液清淡如水,嚐著倒像擱上許久早已涼透的花茶。離綰咂咂嘴,心想好似不夠壯膽,再喝一口,就再一口。


  齊雨急急忙忙奔回合虛宮。昨夜接獲開明獸急書,言說南淵似有異動。開明獸鎮守的崑崙之墟地處西荒,與女祭所在的常羊山相去不遠,齊雨不敢大意,星夜奔赴,誰知風塵僕僕趕至方才發現乃是一場烏龍,不過是畢方同鳳凰拼酒,醉的狠了,當自個兒還是那靈智未開的雛鳥,正下海捕魚,殊不知神獸畢方此舉嚇壞南淵一票生靈,鬧得雞飛狗跳。

  儘管齊雨一掌拍醒畢方便當即返回,此去依舊耗費許多時間,回到九重天已是戌時末,途經一十二天正巧被出來活動筋骨的宣鑒碰上,這才知曉離綰早早地便去合虛宮尋他吃飯,看時辰怕是都餓成乾了,更遭的,或許早已返回自個兒住處了。


  合虛宮已在眼前,齊雨加快腳步,一面推門而入,一面呼喚離綰。

  「錚錚?」無聲無息,唯金木犀靜靜抖落花瓣,齊雨迅速尋梭一圈,瞥見廚房亮著燈火,連忙提步去往,並再次叫喚:「錚錚?」可回應他的依舊是一片寂靜。

  廚房。

  縱然齊雨路上已想過千百種離綰在做什麼,是不是氣了,該如何安撫等等,偏就沒想到眼前這幅景象,饒是他再如何處變不驚,也不禁看傻了眼。

  離綰正一搖一晃地同紅鳶講話,絲毫沒發覺背後來了人,那紅鳶被她插在一張圓凳上,槍尖沒入寸餘,齊雨心想,那凳可是北荒極北處的烏木所製啊,紮實的很,這姑娘究竟使了多少力?

  只見離綰正口齒不清地教訓紅鳶:「哎,先生,你,你別晃,晃得我頭暈……」說著忽然重重往腦門一拍,齊雨大吃一驚,忍不住擔心起她腦袋疼不疼,可離綰本人不以為意,繼續含糊地說:「哎呀,不,不對,先生還沒回來,你,你是紅鳶,我,嗝,我在,同紅鳶練習,待會兒,待會兒才好同先生說……」

  齊雨啼笑皆非,也不知道這醉貓打算同他說什麼,不論是什麼,想來也得等明日才能知曉了。此前沒注意,這時抽空環顧才發現身旁正罩著一桌好菜,瞧著還熱氣蒸騰,可見是施了法的罩子,另張圓凳上擱著一張啃一半的大餅,顯然是離綰餓得慌時吃剩的。

  齊雨心頭一暖,明白縱使餓極了離綰也等著他吃飯,一絲歉疚跟著浮上,心想這可真是讓錚錚好等,明兒得補償補償她,不過眼下還是先將醉得一塌糊塗的姑娘打理好才是,怎地他今日與酒醉之人特別有緣?

  齊雨本欲上前攙扶,誰知指尖剛觸及離綰肩頭,她便猛然抓起紅鳶,連槍帶凳朝他揮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力道十足,圓凳插在槍尖上照著他面門撞來。

  齊雨忙向後一躺,躲過一凳,一面分神想,以後決計不可再讓這丫頭沾酒,忒危險。甩出廣袖,纏上離綰手腕,齊雨手上輕拉,輔以伸腿一絆,使本就不穩的離綰重心一偏,挾帶酒氣往他跌來,順勢被抱滿懷。

  一聲哐當,紅鳶與圓凳雙雙掉落在地。離綰在齊雨懷裡仍不罷休,邊扭動掙扎要尋紅鳶,邊大聲嚷嚷:「你,你是什麼人!嗝!這,這不是給你的,是給先生的,不,不許偷吃!嗝!」

  齊雨十分無奈,離綰掙得厲害,他只得拉著她席地而坐,兩手緊緊環住她,豎起雙腿將人拘在雙膝間,出聲安撫道:「妳且聽聽我是什麼人,錚錚。」

  齊雨圈得緊,離綰嗅到一陣熟悉的薰陸香,這才安份下來,乖乖收起手,下意識往他頸項蹭了蹭,囁嚅道:「先生……」

  齊雨嗯了聲,挪動手臂,騰出個舒適的姿勢,待要笑話離綰幾句,卻被搶先大聲道:「您都去哪兒了!嗝!我,我來尋您吃飯,您,您怎就不在呢!嗝!也沒同我說聲……」

  齊雨笑出聲,伸手撥開離綰頰邊一縷碎髮,調侃道:「原來是尋我吃飯哪?我還道是尋我對飲呢,正尋思這酒都叫妳喝了我還喝什麼哪?」

  離綰捶他一拳,氣道:「您,您還笑,我,嗝!等您好久啦!等得餓極,只好吃點大餅,聊以止飢,可,可又擔心您回來時吃不下,便不敢吃多,嗝!這都餓幾時辰了!不,不許笑!」

  沒成想齊雨笑得更歡,離綰感受到一陣顫動自他胸膛傳來,不滿地拿腦殼砸了他下巴一記,齊雨痛呼一聲,但仍沒止住笑聲,笑的離綰氣哼哼。

  「先生!」

  「不笑,不笑,呵呵。」

  長夜輕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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