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我不在的時候,妳要跟好源爺喔!」 阿海對比現在還年幼的蒲公英這麼說過。
「如果沒有我在,那妳就跟好源爺,知道了嗎?」 見小孩呆呆地看著他沒有回應,阿海耐心重復道。
「為什麼阿海會不在?」 小孩只聽得見這個重點——對她來說的重點。見小娃兒一臉不滿意的表情,阿海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只是個假設啦!」
「讓妳如果一時找不到我,至少不要一個人亂跑,去黏著源爺就對了。」
蒲公英扁起嘴說道,「我要一直黏著阿海。」
對那時還很小的蒲公英來說,阿海便是她的一切。
所有的安全感都是建立在阿海之上的。
即使有很多親近的存在,有阿爺、阿玲、玉嫂、光男他們,她對阿海的依賴感也不曾減少過。
阿海說過的話便是蒲公英的指標。
所以此刻,蒲公英緊緊地跟在源爺的後面。
如果阿海不在,那蒲公英就要跟好阿爺——她要和阿爺一起去找阿海!
「蒲公英!你不要跟來!」 所以即使,阿爺這麼對她吼道,她也偷偷地跟了上去。
她趁阿爺匆忙上車並著急插上鑰匙發車的時候,悄悄地躲到了並未完全關好的後車廂裡。
也就在這時,她聽見了光男的呼喊聲——蒲公英!
車子早已駛離剛才的草叢邊,離村子有一段距離了。她看著光男跑到了剛才停車的草叢前,對著這裡奮力吶喊,但她已經聽不太見對方的聲音。
蒲公英眨巴著雙眼望著光男,光男並未繼續追上來,可她卻可以看見他奮力揮舞他的右臂,爾後阿玲也追了上來,似是也在吶喊的模樣。
蒲公英悄悄地流下了淚水,連她也不知為何。明明只是暫時分開,她卻出現了好像再也見不到阿玲和光男的強烈感受。有股無以名狀的恐懼逐漸在她的心裡漫延。
蒲公英努力不眨眼睛,她想好好看著光男和阿玲逐漸變小的身影。
阿玲、光男,我和阿爺很快就會回來的唷!我們會帶著阿海一起回來的!
蒲公英在心裡吶喊著。她不敢喊出聲,怕被阿爺發現。但她希望有傳達到給對面的兩個人,讓他們不要太擔心。
帶著同時感到澎湃又不安的心情,蒲公英逐漸掉入了夢鄉。
那是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在夢裡,她睜開了眼,眼前只有無盡的毛茸茸的東西——啊,那是蒲公英區裡的「蒲公英」。
她開始放聲哭泣,好像是肚子餓了,又好像只是很想哭而已。但更多的是未知的不安驅動著她越哭越大聲。
接著,他便出現了。阿海的臉出現在蒲公英眼前,她頓時停止了哭泣。
好奇怪,直到剛剛明明都感到很害怕的,現在卻一點也不怕了。
嬰兒睜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好奇看著來到她眼前的阿海和阿玲。
她還好奇地握住了阿玲對她伸出的手指,覺得既有趣又高興。
小小的嬰兒當下就已經決定要喜歡眼前的這兩個存在。
像放映片一樣,蒲公英開始一幕一幕地看著自己成長的經過。
她覺得好神奇,她不知道自己記得這麼多的事。
她看見阿海為她泡奶、幫她換尿布;
接著她不再是小寶寶了,阿海餵她吃第一口飯,教她說話,學會看字;
再後來她跟著阿海跑出門去找夥伴們玩,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曾害怕過。
從樹上掉下來,有阿海接著;迷路了有阿海來找;
好像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有阿海解決,蒲公英根本就不需要感到害怕。
在這個漫長夢裡的蒲公英逐漸長出了意識,她突然很不想醒來。
她害怕阿海不在身邊的世界,好害怕、好害怕——……
這時,在夢裡她看見了某一次的記憶,她好像是做了噩夢後就睡不著了。
阿海問她,做了什麼夢?
她說她不記得了,只記得好孤單,大家都不在蒲公英的身邊了。
阿海摸了摸她的頭頂說道,噩夢說出來就不會成真了。
真的嗎?蒲公英問道。
似是要安撫她一般,阿海就像她還是嬰兒的時期一樣,背著她在屋子裡緩緩踱起步來,輕聲說著些什麼,她不記得了。她只記得,阿海背上的溫度讓她很安心。
幾乎整夜,阿海就這樣背著蒲公英,直到她緩緩睡著——……
在夢裡的蒲公英睡著了。而現實的蒲公英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後車廂那微微開啟著的細細的縫,一時感到很茫然。
仿佛在夢裡待得太久,分辨不清此時的自己身在何處。
而就在這時,眼前的縫瞬間放大,一道人影出現在蒲公英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