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部落區的某處林中小徑上,一名背負著四柄白布包裹兵刃的黑衣婦人正緩步前往小徑盡頭的草廬。
「這次居然連性別都變了!真厲害,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自上方傳來的話語,讓黑衣婦人停下腳步,望向那話語的來源。只見一名少女面露笑容地側坐在樹枝上,炯炯雙眼透露著無止盡的好奇心。
「我不知道妳把我認成誰了,但妳要找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我。」黑衣婦人有些冷漠地回應少女。
「哼!哼!哼!」聞言,少女笑了幾聲後從樹上躍下,走到婦人前擋住前路、扮了個鬼臉並說道:「你以為換個性別我就認不出你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喂!別跑啊!」
不等少女說完話,婦人以有如五彩魚悠游於水草間一般的步法穿過少女身旁,徑直往目標的草廬飛奔而去,全然不理會在後方大喊的少女。
⋯⋯
草廬前,一名橘髮少女正坐在搖椅上悠閒地看書。
察覺到森林傳來些許騷動後,她抬起頭將目光從書本向上移,卻見一名黑衣婦人像是憑空出現在自己身前,一臉哀怨地看向自己。
「嗯⋯⋯我看你就從了她吧!小無名!」莎迦不懷好意地嘲笑無名。
「休想!妳倒是幫著我拒絕她啊!魔物跟人類是不可能結合的,妳不會不清楚這點吧!」無名相當不滿地喝聲說道。
「精靈跟人類都能結婚生子了,沒道理魔物跟人類不行吧?」莎迦臉上依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們不只種族不同,而且年齡差了幾千歲啊!」
「你覺得小莎莉會在意年齡?而且⋯⋯」莎迦忽然收起笑容,嚴肅地對無名說:「你根本沒對她說過自己的身分,甚至連名字都沒提過對吧!我們那身為魔界皇帝左右手的堂堂輔佐官居然會逃避一名少女的情感?」
「妳⋯⋯!」無名被莎迦激得說不出話來。
「呼⋯⋯好了!你不是來寒暄的對吧!先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再去好好面對小莎莉吧!」看無名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莎迦呼出一口氣後,讓無名直接進入正題。
「唉⋯⋯」無名嘆了口氣,穩了穩心神後說道:「我沒能找到屍體,所以幾乎可以確定了。戾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利用的人才,因此我們得預先設想好,當戾手中握有武力足以匹敵艾辛葉、同時謀略也足以匹敵戾的人類戰力時,我們該如何對抗他們!」
「是嗎⋯⋯小道鑑他⋯⋯」莎迦向著南方,露出哀愁神情。
⋯⋯
是從多久之前開始的,無名已經沒有印象了。
為了避免元素界被魔界再度侵害,無名長期奔走四方,努力在陰影中維持和平。
所以那名為莎莉的女孩是從何時開始,在每次無名前來部落尋找莎迦時,第一眼便認出擁有千種不同面容的無名並上前糾纏,無名根本不記得了。
有可能,他是刻意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又或者,他是本能性地想迴避任何有關男女情愛之事?
這也並非不可能。
畢竟,無名來自於一個雖然壽命幾乎與世界等長,但由於過度專心追求武學而導致族群數量只剩不足五人的種族。該種族的人們或許因為壽命太長,以及重視潛心習武、不重視異性情感,所以導致繁衍觀早已如風化的岩石般粉碎了吧!
「我之前就說過了,你沒有義務幫助人類。只要沒有威脅到人類的存亡,你想做什麼都行。既然你對人類感興趣,不如多貼近一些如何?」
「我對人類感興趣?」
「沒發現嗎?真是的!你們這種族還真麻煩!腦子裡除了武學、軍略之外,就不能額外塞點對自己情感的認知嗎?」
「⋯⋯」
隨意跨出那一步的話,只會讓心懷期待的對方受傷吧!
對無名來說,人類是個壽命極短、平均肉體能力貧弱、在精神修為方面也普遍如糖紙般脆弱的種族。
無名也確實並非沒有對人類產生興趣。
百年前的艾辛葉與今時的刑天道鑑都讓他深感興趣。但他之所以對兩人感興趣,卻是因為這兩人僅憑藉著弱小的人類之軀在不足三十年的歲月中,鍛鍊至能與存活數千年的自己站在相差不遠的武學境界一事。
至於對人類產生異性情愛什麼的⋯⋯無名在被莎迦喝斥前,是真的想都沒想過。
「或許,真的該試試認真對待那女孩嗎⋯⋯」
無名離開莎迦居住的草廬後,漫步走向莎迦指示的某部落。
⋯⋯
「白天時還是中年女性,到了傍晚又變成青年男性⋯⋯所以,你願意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辦到的了嗎?」
發現無名主動來找自己,莎莉興奮地拉著無名到部落外的小湖畔一起坐著邊賞夕陽邊說話。
夕陽逐漸將天空染上霞色,再任由夜幕遮蓋所有色彩。
這次,無名沒有再對莎莉有任何閃躲,也沒有任何隱瞞。
種族、歲數、身世、經歷⋯⋯以及身上背負的種種,當無名述說完一切後,皎潔月輪已升至天穹中央。
在無名自白期間,莎莉只是靜靜地聽著無名的話語。從頭到尾,她都面帶著微笑,沒有因為無名述說的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個詞彙而面露驚訝或恐懼。
「好了,該妳了吧!」無名向在他說話期間一直保持靜默的莎莉說道。
「我?」直到這時,莎莉才面露些許驚訝。不過比起驚訝,她的表情顯露出更多疑惑感。
「為什麼要纏著我?還有,為什麼不管我用哪一副容貌,妳都能知道是我?」無名認真問道。
「嗯⋯⋯」莎莉仰望著星空思索了一下,然後歪著頭回以無比簡略的回答:「我也不知道耶?」
「啊?」無名被莎莉的回答弄得一頭霧水:「莫非⋯⋯妳之所以纏著我,還有能看穿我各種面容,都只憑感覺?」
「嗯⋯⋯好像是這樣吧!」莎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無名雙手揉著太陽穴,一副非常苦惱的樣子。而事實上,他確實有種自己太過於認真,結果被擺了一道的感覺。
「啊⋯⋯」看著無名的樣子,莎莉露出微微苦笑。
「呼⋯⋯」
莎莉收起笑容,呼出一口氣後,彷彿做好某種覺悟似的,牽起無名的手。
「嗯?」無名對於莎莉突然地舉動感到有些困惑。
「雖然我說不清楚自己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但我很確定一件事!」莎莉臉頰泛紅、露出笑容說道:「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和你牽手一輩子!」
「⋯⋯等等,這是!」無名驚訝地看向莎莉。兩人雙眼恰好對視,無名從莎莉的眼神感覺得出來,她是認真的!認真的求婚!
「嗯!這是部落的傳統,通常是男性那一方說的,不過⋯⋯」莎莉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她的視線也慢慢偏移無名。
「⋯⋯」
無名知道在部落區,牽手是伴侶的象徵。
此時無名的腦袋相當混亂,甚至讓他感覺當初在魔界統一戰爭中絞盡腦汁為皇帝出謀劃策,都比眼前的狀況好應付。
無名與莎莉維持著固定的姿勢好一會,無名才終於下定決心做出他的回覆。
無名緊緊牽住莎莉的手。
⋯⋯
「嗯⋯⋯」
「怎麼了?」無名疑惑地向莎迦問道。
今日,無名一如既往來向莎迦匯報自己搜集到的情報。然而,自從他進到莎迦居住的草廬後,莎迦就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無名。
「你啊⋯⋯陷太深了吧!沒必要啊!」
過了許久,莎迦終於開口了。但她說的卻是斥責之語。
「陷太深?老夫?」無名對莎迦突如其來地斥責回以困惑。
「別以為我沒發現,都十多年過去了,你在這段期間雖然也會改變容貌,但一直都是維持著白髮老人的形象對吧!」莎迦不滿地說。
「啊⋯⋯」無名終於理解了莎迦不悅的原因,他理直氣壯地反問:「不行嗎?」
「唉⋯⋯也不是不行⋯⋯」莎迦嘆了口氣後說道:「你難不成要為她守喪一輩子?」
「嗯⋯⋯不知道,且聽憑感覺吧!」
莎迦睜大了雙眼看向無名,嘴巴欲言又止地保持著張開的狀態。
她之所以如此驚訝,只因為無名非常罕見地,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