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空氣裡繃着細密的緊張感,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北城商宴會。這地方名義上是社交場,實則是商戰的延續,處處藏着沒硝煙的暗雷。
離八點上班還剩幾分鐘,公司裡已像開了鍋。禮服店經理捧着給韻瑤和菀婷的華服闖了進來,我的辦公室成了臨時試衣間,師傅們圍着她們飛快地別針、拽線,做最後修飾。
「這酒紅色像把陽光揉碎了塗在身上,整個人都在發亮!」菀婷對着鏡子翹起指尖,聲音裹着雀躍。她指尖勾着酒紅色絲緞禮服肩帶輕輕一旋,布料順着肌膚滑落,露背剪裁將蝴蝶骨下的美人溝剖成誘人弧線,腰間細緞帶隨呼吸輕顫,像繫着一縷會發光的火焰。清麗臉龐透着靈動,轉身時裸露的脊背洩出勾魂的媚,兩種氣質撞在一起,像糖衣裹着烈酒,看得人喉頭發緊。
「妳看這絲緞,走一步蕩出三道浪,宴會上肯定像拖着流動的火焰,想不惹眼都難。」韻瑤望着菀婷飄起的裙擺歎道。
「妳這寶藍色太絕了,站在那兒像把月光凍成雕像,又冷又貴。」菀婷盯着韻瑤的裙擺,眼睛亮得像落了碎鑽。
韻瑤穿寶藍色禮服的動作輕得像雲落深潭,裙擺鋪在地上像揉皺的夜空,深邃的藍泛着絲絨光。V領弧度剛好停在鎖骨下,頸項細得像玉雕瓶頸,側面看脊椎骨隱約凸起優雅弧線。她年輕面容透着朝氣,卻有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大氣,眼波流轉間既有少女清澈,又有成熟女性含蓄韻味,像被月光浸潤的珍珠。裙擺碎鑽三三兩兩嵌在布料裡,燈光掃過時洩出點點碎光,像她眼尾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些鑽飾真會挑地方,開衩處多縫幾顆,走動時一閃,把妳獨有的氣質襯得更動人。」我指尖碰了碰裙上鑽石,光線折出細碎的虹。
「這設計師確實有兩把刷子,布料像揣着我的心思。」韻瑤抿唇笑,梨渦淺淺,指尖滑過裙擺,碎鑽跟着簌簌閃動,像攥着星光。她走動時最動人,寶藍色裙襬泛着層層波紋,開衩處偶爾露出白皙小腿,像玉筍從深海探出。碎鑽在褶皺里忽明忽滅,與耳墜珍珠相互映襯,每一步都带着「靜水流深」的美,大方舉止配年輕容顏,像首讀不厭的詩。
比起她們的流光溢彩,我依舊是一身炭黑色女西裝,肩線挺得像刀削,褲縫直得能劃線,這是我闖戰商場的鎧甲,扣緊鈕扣時,眼神也跟着冷三分。我們三個站在一起,像金子與冰、火湊成的畫,各有鋒芒,誰也蓋不住誰的光。
但我眼角余光覺得不對勁。韻瑤捏着裙擺的指節泛白,菀婷抬手捋髮時指腹發顫,兩人臉色像蒙着薄霧,眼底光比平時暗幾分。
「妳們臉色怎麼這麼差?」我皺眉問。
「從早上醒來,心跳就跟擂鼓似的,咚咚撞肋骨,總覺得要跳出嗓子眼。」韻瑤按向胸口,聲音發飄。
「我也是,像有隻兔子在裡頭亂撞,手都發軟。」菀婷點頭,指尖輕按頸側。
這事太蹊蹺。這幾天我們各忙各的,上次同桌吃飯還是兩天前午間,連咖啡都沒共飲過。兩人毫無交集,卻同時鬧同樣的毛病,哪有這麼湊巧?我後頸汗毛豎了起來,這絕對不是巧合。
「宴會一結束,立刻去醫院。」我盯着她們眼睛,語氣硬得像鐵,沒半分商量餘地。
上午十點,事業部老劉把黑色邁巴赫開得像道影子,悄沒聲息停在樓下。我們四人坐進車裡,車窗升起時,我瞥見後視鏡里那輛黑色轎車,果然還跟着,像甩不掉的影子,始終保持一個車身距離。
經歷過上次的綁架,我對周遭動靜敏感到極點。這一周生活簡單得像直線,公司與家來回折返,刻意避開多餘地點。韻瑤沒空接送時,我徑直走向那輛黑色轎車,拉開門坐進去。副駕駛座上眼角帶疤的男人從不說話,問不出來歷與緣由,卻總能在需要時擋在前面。
北城酒店的大門像只張開的巨獸嘴,鎏金門框在陽光下閃得人睜不開眼。我們三人作為北城四大美女之三,從邁巴赫里出來時,現場的談笑聲像被掐斷的錄音帶,戛然而止。數不清的目光砸過來,有男人眼裡的火,有女人眼裡的針,密密麻麻地落在身上,像要把我們剝開來看。
走進宴會廳的瞬間,水晶吊燈的光瀑布似的澆下來,把地板照得像鋪了層碎鏡子。但這些光亮擋不住暗處的聲音,那些竊竊私語像螞蟻,顺着高跟鞋跟爬上來,鑽進耳朵里。
『看,那不是秦雪瑤嗎?聽說她公司快黃了。』
『黃了才好!沒錢了老子就能包養她了,嘿。』
『長得再好看有啥用?看得見睡不到,揪心。』
『柳家這次沒手軟,雪韻集團肯定撐不住。』
『等着看她怎麼被柳少玩弄吧!』
我眼尾掃過人群,輕易就撈到幾張熟悉的臉。
錢小生站在離吧台不遠的地方,端着酒杯的手在發抖,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又恨又癢地鉤着我,那是被拒絕後的不甘,混着看好戲的醜態,寫得滿臉都是。
更遠些的角落,林蔓蔓與趙婉儀、孫若琳、周雅詩幾個正擠在一起咬耳朵,頭湊得像朵醜陋的毒蘑菇。她們的聲音壓得低,卻故意讓尾音飄出來,像蛇吐信子。
『呵,都快破產了還來湊什麼熱鬧!』
『就是,以前裝得那麼清高,現在不一樣了吧。』
『怕是得張開腿,才能求着哪個「貴人」幫忙?』
『說不定馬上就得脫光求柳少饒命了,哈哈。』
她們的笑聲像碎玻璃,刮得人耳朵疼。
我們四個沒理會這些雜音,徑直走向角落的沙發。老劉剛抬手,侍應生就像接了指令似的,端着紅酒快步走過來,銀色托盤在燈光下閃了閃。我坐下時,冰冷銳利的眼神掃向眾人,卻足夠讓那些窺視的目光瑟縮一下。
正端起酒杯,一道影子擋住了桌上的光。抬眼就看見柳清泉,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像藏在霧裡的冰,笑臉卻溫得像春水。
『雪瑤,聽說雪韻最近不太順?合作方都在解約呢。妳一個人撐着太難了,不如⋯⋯聽我的,還能讓妳繼續做妳的秦總裁,如何?』他的話像裹着糖的針,溫柔裡藏着威逼。
「沒興趣」 我沒抬眼,只讓聲音冷得像冰。這三個字像塊石頭,把他的笑砸得裂了縫。他眼底的溫柔剝落,露出底下的陰鬱,像被驚擾的蛇,正慢慢豎起身子。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闖進來,像有人在用釘子砸地板。蘇梅像團燃燒的垃圾,瘋瘋火火地衝到面前,指頭幾乎戳到我臉上。
『秦雪瑤!妳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賤人!害死我們秦家還不夠,柳少看上你是妳的福氣,今天不脫光了伺候他,我就……』
「媽!你鬧夠了沒有!」韻瑤猛地站起來,椅子腳在地上劃出刺耳的響。
『我鬧?』蘇梅轉頭滑稽的表情看向韻瑤。
『妳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秦家都要被她毀了,妳還幫着她說話?妳穿得這麼光鮮有什麼用?馬上就是破產孤女了!』她的指甲尖銳,幾乎要劃到韻瑤的臉。
「她是我姐姐!妳為了自己的利益,未經她同意就私訂婚約!妳還講不講道理?今天是商宴,妳想讓所有人看秦家的笑話嗎!」韻瑤的聲音因為憤怒而發顫,卻字字清楚。
『我就是要讓她丟人!她毀了秦家,就該給我跪下求饒!』蘇梅被吼得愣了愣,隨即撒潑似的跳起來,聲音尖得像劃玻璃。
這下,整個宴會廳都安靜了。所有目光像聚光燈,啪地打在我們這兒。那些原本低頭談笑的人,都翹着脖子往這兒看,眼神里的興奮像快要沸騰的水。
『阿姨別氣壞了身子,有些人不識好歹,也怪不得別人。』林蔓蔓幾個笑得更歡了,擠過來時故意撞了下蘇梅的胳膊,火上澆油。
『雪瑤,柳少你不願意,這麼多男人要妳也不願意,妳的雙腿總是要為一個男人而開吧!不如選我,讓我幹爽了,我叫我爸給妳投錢!怎樣?』錢小生也跟過來,酒氣噴得滿臉都是,語氣像沾了糞的石頭,又臭又硬。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
『這話也說得出口?腦子被酒泡壞了吧?』
『錢家臉都要被他丟盡了⋯⋯真是無腦。』
他的話音還沒落地,蘇梅突然尖叫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你們不知道嗎?她的賤屄早就被那個當保安的低賤老公搞爛了!腿張得比誰都開!』
這句話像炸藥,在人群里轟地炸開。議論聲浪嘩地升起,像潮水般淹沒了整個大廳。
『原來秦雪瑤結婚了?難怪她不願嫁給柳少!』
『還是個保安?真的假的?』
『這不是等同說柳清泉與錢小生不如個小保安?』
『錢小生這臉都綠了,哈哈!』
『就算秦雪瑤沒結婚也不會選擇這種腦殘吧!』
錢小生果然僵在原地,嘴張得能塞下個雞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活像塊被踐踏的臘肉。
「不許妳這樣說姐姐跟姐夫!」韻瑤的怒氣終於潰堤,聲音里带着哭腔,卻依舊挺直着背。她對蘇梅這個母親感到失望。
她這話一出口,等於把我結過婚的事實釘在了眾人面前。不過⋯⋯這似乎對我來說也是好事。
我沒動,只是給了菀婷一個眼神。她立刻扶住還在發抖的韻瑤,輕輕按她坐下,掌心溫暖地覆在她手背上。我的目光掃過鬧哄哄的人群,像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雜技,這些張牙舞爪的醜態,這些污穢的言語,在我眼裡,不過是過眼的灰塵而已。
這時,宴會廳突然掀起一陣軒然大波,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北城商會會長郭有量與一位身形挺拔的老者並肩走進來,後者西裝筆挺,銀髮梳得絲毫不亂,正是北城市長柳震國。
『市長竟然親自來了?』
『郭會長都跟市長並肩而行,看這架勢,兩家怕是要聯手做大事了?』
議論聲像漲潮的海水,嘩啦漫過整個大廳,剛才圍觀我們的人群紛紛轉身,臉上堆起驚喜又敬畏的笑。
柳清泉愣了瞬間,隨即眼底飛揚起難掩的得意,腰桿挺得更直,仿佛爺爺的到來是給他撐了最硬的腰。
柳震國的目光先落在孫子身上,帶着長輩對晚輩的默認與寬容,輕輕點了點頭。可當他的視線掃過柳清泉身側,落在我身上時,那雙沉穩的眼睛突然像被什麼刺中,瞳孔微微收縮。
那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有意外,有審視,甚至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閃躲,像被揭開了不為人知的祕密。最讓我心頭一震的是,那深處竟裹着一點幾乎難以辨認的畏懼,像老鼠見了貓,極其短暫,卻真真切切。
我眉頭微蹙。他是柳清泉的爺爺,是北城權傾一方的市長,按說該對我這個「毀約者」滿是不滿,可這眼神裡哪有半分怪罪?反倒像⋯⋯像怕我說出什麼。
這太奇怪了。我與他素無深交,唯一的牽扯便是那樁被我撕碎的婚約,他為何會懼怕我?
作者 浪跡天涯 【行走天下,不靠藝,只靠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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