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井家,我父親實行的是開放主義。從小,他會把公司的政策拿來跟我和弟弟一起討論。他喜歡思想上的交流,我甚至覺得,他比較像我的大兄長。
當然我們很早就要學習社交禮儀,和別的集團子嗣交際,談吐舉止,聊天話題,都是我從小就訓練的。
我記得中學二年級參加完青年聚餐後,老爸走進我房間聊了一下。「那今天有那個女孩你有興趣嗎?」老爸不懷好意的笑。
「我覺得西野家二女兒不錯,她推薦我看一些書我都蠻有興趣的。」
「啊呀,我不是那意思啦!」
我知道老爸的意思,他是指有沒有哪個女生吸引我。
我頓了一下,說:「藤田家吧⋯⋯」
老爸點點頭,似乎覺得眼光不錯。
「之後約約看她吧。」我脫口說。
即使我父親是個開明的人,但我還是無法跟他坦白:
在宴會中,我都在看其他男人。
大概在小學五年級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對女生沒興趣了。
可是,老爸開口閉口都是對我和弟弟說:
「要找個像你母親一樣的人娶啊。」
也註定讓我不願意把這個真相揭露給他了。
我坐在會客室裡,看著櫻庭真知喝著茶。坐在對面的老爸話還是停不下來,他問真知對於在日潭產業的看法,真知清晰地說出見解。理性,溫柔,清晰,優雅。我假裝認真地聽著他們交流,但我知道,我內心只是注視著他。
不是他多聰明,或是他的觀點多獨特。
是他柔軟的髮絲,微卷的睫毛,溫和參雜憂鬱的眼神,細薄的雙唇,都漸漸地刻畫在我心中。
「啊時間這麼快啦,陽太我得先走了!」老爸的話切斷了我的沉醉。
「我大概5點來接你可以嗎?」
「喔.…..好。」
「那你們男生好好聊啊,待會見!」老爸拍了我的肩後,就和僕人離開會客室了。
「你父親很博學多聞呢。」
那清脆且柔和的聲音,弄的我背脊癢癢的,我慢慢轉過去,與他四目相識。
真希望現在的時間能停止。
「哈哈,他就是這樣,你不讓他停的話,他可以跟你講到半夜呢!」我笑了一下,故作輕鬆地掩飾任何不安。
「看起來你們關係很好呢。」啊!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我帶你看看日潭莊的後院吧。」接著,他帶我走過長廊。
我現在只想
他帶我去哪,
我就跟著去,
我想要和他相處,
認識他,
理解他,
注視他。
我們經過了幾個轉角後來到了後院,一片一望無際的海在我們面前。
從日潭莊遙望著這片與天相連的海,碧藍深邃,不得不佩服櫻庭家祖先是多會選地方。
真知走到後院,轉頭看向我:
「你是第一次來日潭嗎?」
「對。」
「這裡就是個安靜的小鎮,但天氣一直都很好,有時我下午就待在後院欣賞海景,很療癒身心呢。這幾年我都在這渡過暑假。」
「你要待多久呢?」
「……待到高中開學吧。」
「喔!對了,你念哪所高中啊?」我試著找話題免得我太過注意他。
「稜耀高中。」
我有點失望,但很疑惑,
「稜耀?」
「是公立中學。」
為什麼是公立?我原本要開口問時,他就轉頭回答了:
「我父親安排的。」
我聽得出他的口氣,一絲絲無奈。
「是嗎……」
我們看著碧藍的海洋。海吹過來的風,有點鹹味,但又清爽。
「陽太你呢?我記得你高一了。」
「嗯,我念聖約翰完全中學。」
「那所很有名呢,是雙語高中嗎?」
「是啊,但我之後要主修中文。」
他疑惑的看著我。
我遙望著海,輕輕地回應:「我高中畢業後,就要去中國念大學了。」
「中國嗎⋯⋯我還沒去過呢。」
「之後你可以來找我,帶你去觀光。」我半邀請的話語,表面上是客套,但其實,我是真心想在中國與他相遇。
但他只是微笑的回應:「好啊。」
我依稀記得,如在母親懷裡,我能體會這麼溫柔的感觸,柔和的陽光,海風徐徐吹來,還有遠方的鳥叫聲。
我微微睜開眼,視線帶到的是深邃的靛藍色織布,往上延伸,是那如洋娃娃般的臉龐,他靜靜地看著書。我半睜眼地看了一會兒。這種溫柔細膩的感覺,讓我很安心,想再小睡一下,但又捨不得跟他相處的時光。
他伸個懶腰,才發現我在看著他。
「你醒了啊?」他愣了一下,隨即保持著笑容。
「嗯……現在幾點了?」
「4點了。」
「是嗎……」我想起父親5點要來接我。
我揉了眼睛一下,坐起來,盯著他在看的書。
「這是什麼書?」
「xxx」
「你喜歡看文學書啊!」
「嗯,蠻喜歡體驗作者寫故事的心境。」
「是嗎?」
「陽太喜歡看什麼書呢?」他闔上書。
「我比較喜歡看傳記或歷史。」
「哈哈,很有你的風格呢!」
「我的?」
他理解我嗎?怎麼,他覺得我是怎樣的人呢?
「陽太你,應該是喜歡看大格局的人呢。」
「看歷史都是在宏觀的時間軸找尋人類的行為。」他輕輕地說。

我覺得他好像蠻理解我的,這讓我有點開心。
「那我來看看你的書。」
我可能太興奮了,而且只有我跟他,我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所以我對他開了小玩笑。
我直接拿起他的書看起來了。
他起初有點驚訝,但他沒有抗拒,我的餘光飄過,他真的很美,一點小表情,讓我魂牽夢縈。
「嗯……挺有趣的。」
「你喜歡描寫內心戲比較多的嗎?」我把書闔起來,還給他。
「有時候會吧,想在這些角色,或是故事裡面找出一些答案。」
「哼哼,真是浪漫呢!」但我喜歡。
如果他想跟我分享讀書心得,我可以聽好幾晚。
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海。
「平常有人和你分享這些嗎?」
「……沒什麼……我不太喜歡分享……」
「國中同學的喜好跟你不同嗎?」
他沈默了一下。
「……不知道……」
我找到了,他不敢說出的東西。
一般在社交場合裡,我會在這時候停下來,因為這是尊重,為人著想。
但今天不同,我想知道,
他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