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同行【第六章】 帳鬼夜行【6-4】靜水潛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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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馬鳴與蹄踏聲急馳在巷道中,最前面一人戴著黑色帽笠,身穿墨黑色素面短襖,襖上扣子暗黑卻在此時微微反光,白色的束衣袖子收口,翻飛的赭紅色斗篷邊緣沾了泥沙,又有些看來因樹枝枯木的勾裂。寶藍直裾袍下束襯褲配上軟面的皮靴,腰間繫著一柄劍,劍柄看來已磨得發亮,劍鞘也光滑無多餘裝飾。

他勒馬急停,縱身而下站定後,俯視輕輕拍拍馬背,那黑馬似乎也有靈性,頭部靠在他的肩上磨蹭,強光由頂直下,一人一馬雙影重疊到分不清是人是影,就好像經歷多場患難似的默契。三人三馬在大宅前停下,他把馬韁遞給後方的來人:「允驊,讓清風好好歇息。」便逕自走向寧王府大門,大門兩側守衛一同齊身請安:「王上。」

行至大門,已有一排女眷在此守候。一幼女身著晚霞橘的淡紗衣,雙頭髮髻點綴鳯丹花與金飾流蘇,嬌聲嬌氣的走近寧王:「父王一路辛苦了。」隨即拜下。

寧王取下笠帽,由後方另一穿著灰色對襟衫裙,披白色斗篷,未戴帽束髮,腰間掛笛的人接過。「允典你先去書房等我。」低頭看了幼女,輕輕一聲:「嗯。」像是回應,抬眼往後看一名絳紅袖衫,覆以淡粉褙子長至及膝,髮上的同心髻旁簪了一朵芍藥,綴以綠珠流蘇,丹指絳唇的婦人搭著幼女的肩狀似親暱地說:「殿下,嬌兒每日都盼著您回來呢!」推著幼女往前接近寧王。

寧王對婦人說:「嬌兒勞你費心了。」便讓嬌兒靠在自己的腿邊,這是他及冠時當今太后尚為皇后時賜予他的側妃游氏。他目光往游氏的後方掠去,前面稍高且身形頤長,著湖水色半臂,搭上漸層的水藍羅裙,朝天髻上僅有一隻玉簪,玉簪上砌疊雕金花朵,配以柳眉月目、淺灣微笑,看來與世無爭,如翠竹般直立,此人便是當年皇帝新君即位,賜予他為側妃的太傅庶女王氏;而最後雙環髻綴以雙側白花,臉白如玉,膚若凝脂唇若櫻桃,米白緞裙配上對襟領口上繡有流雲低首微懼的,應該就是剛入府的蕭氏了。他掃視一眼後,游氏領著眾人,正打算跟著他登上以石砌疊,扶手未加雕琢的拱橋時,寧王只對從內堂來迎接的總管說:「書房相談。」便隨總管轉身而入,讓一行盛裝打扮的妾室呆在橋的外廊那端。

允驊已將屋內燭燈點上,雖是正午,但書房位於內院中心,只有微微的水面反光透過紙窗映射其上,僅靠左右燭台來撐起一室光亮。越過門後房內左右各有三張木椅,中間有一案桌,案桌後有一屏風,屏風上一筆未畫,僅有木框為飾,望之反而迷茫。允典不知何時抱來一堆書冊,攤放在案桌上不久,寧王便跟總管一前一後進入。寧王直接於案桌前坐下,書冊未開,僅抬手,三人便已入座。

允驊坐在左排,把配劍取下放在几上,允典坐在右排之首,寧王府總管隨之其後。總管首先開口:「近日王上不在府時間,太后下令讓齊王於市舶司試行節稅,初例便以齊王府的貨運開刀。」

寧王聽完後望向寧王府總管問:「沈總管,這對我們影響大嗎?」此人名為沈一寬,舊僕,是他當年母妃自縊後,自請離京鎮守邊關時,唯有沈一寬隨行,與他同赴荒漠西北庶疆;納側妃後,命其留京,專責府務,打點宅邸。

沈一寬搖頭,「眼下尚無大礙,但是日後若要運賣馬匹和礦石,恐需造冊登報,按貨計費,肯定要增不少支出。」雖然語中說無礙,但表情似乎憂心忡忡。

允典音量不大,但如低鳴笛音般的聲音表達意見:「若為貴重藥材、領地裡所需民生香料、以及高檔瓷器購置送禮,這稅收加於貨物,恐怕日後查帳不只一回。」

允驊則宏亮地說:「這不還有蕭氏母家嗎?蕭昌淼當初巴巴地把女兒送來,說是感謝王上西北鎮守多年,使得百姓安居樂業,願獻一女服侍王上,還專程求去太后那了呢…」他欲罷不能,愈說愈起勁,直到被允典瞪了一眼,才立刻閉嘴。

沈一寬畢竟行多見廣,悠悠的否定:「蕭昌淼雖是經商起家,但接觸海運也是這兩年的事;港口幫派早已成形,齊王貨運又佔大宗,要討便宜怕不是被算計。」他習慣性地看向寧王的右手,仍穩穩地握在扶手上。而寧王聽完,略低頭贊同,眉心微聚,未發一語。

允典也略微贊同的附和:「前陣子有密文來報,齊王府的女帳吏似乎察覺蕭氏走私,蕭氏正在思考是否除掉那個女帳吏,又怕牽連到王上,正一籌莫展。」

寧王聽完右手捏緊扶手,低哼一聲後回應:「哪有那麼多顧慮,怕是賠了夫人罷了。」

允驊低首偷瞄允典和沈一寬,發現兩人臉色無懼,低聲說:「這…要直接處理這個女帳吏嗎?之前朝堂上才鬧過一回?」聲音極輕,像是未進午膳。

寧王拿起書冊,邊翻邊說,「此事看蕭氏辦得如何再定。」

允驊不再發言,書房內僅剩寧王翻著書冊和燈心燒油噴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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