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外,陽光暖意斜灑。
宸璃一路笑得直不起腰,眼尾都濕了,最後乾脆放聲大笑:「哈哈哈,景嶽,你剛剛看到溫綰綰的臉嗎?簡直像變臉秀一樣,尤其你喊我‘璃兒’那一刻,她整張臉都僵住了,哈哈哈哈哈!」
她邊笑邊一把拍上景嶽的手臂,拍得毫不客氣,顯得特別得意忘形。
景嶽側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語氣冷淡:「以後別再這樣。」
「欸——」宸璃不服地鼓起腮幫子,「我可是幫你解圍耶!難道要讓那個‘景嶽哥哥~’黏你一整天嗎?我看你耳朵都快被她叫出繭子了!」
景嶽沒有答話,只是邁開步伐,沉穩地往前走。宸璃見他不理自己,眼珠一轉,忽然學起溫綰綰的語氣,故意嬌滴滴地扯了扯他衣袖,聲音軟得發膩:「景嶽哥哥~我們真的要去逛市集嗎~?」
景嶽腳步一頓,轉頭斜睨她一眼,那眼神幾乎像在看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鳥,但還是冷冷開口:「妳再叫一次試試。」
「欸嘿嘿……」宸璃立刻收聲,摸了摸鼻尖,乾笑兩聲,「不叫不叫。哎呀,反正都出來了嘛,不如逛逛吧?」
景嶽終於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她那雙眼睛亮得像盯著糖葫蘆的小狗,語氣微頓,終於妥協:「先吃飯。」
「收到!」宸璃一聽,立刻眉開眼笑,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像個放風成功的小孩。
——
溫府。
溫綰綰一進門,臉上的笑意便瞬間崩塌,壓抑許久的怒火幾乎要從眼底噴涌而出。
她快步走進閨房,「砰——」地一聲重重甩上門,震得窗邊瓷瓶嗡然作響,幾乎搖將欲墜。
「紀宸璃……該死的女人……」她咬牙切齒,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腦海中一遍遍浮現景嶽冷漠的眼神——那聲毫不遲疑的「璃兒」、那雙她從未擁有過的目光,讓她胸口像被火灼。
她一直相信,自己是最懂景嶽的人。他喜歡什麼茶,穿哪種衣料,她都了然於胸。她花了這麼多年,精心塑造一個「最適合他的女子」形象,怎會輸給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賤人?
景嶽可以冷淡,但怎麼能為了那個女人,當著她的面趕她走?
「紀宸璃……到底是哪根葱?」
她怒極反笑,猛地將手中帕子摔到地上,雪白絲帕瞬間染上污塵,像她此刻被踐踏的自尊。
這時,丫鬟小翠聞聲匆匆而來,推門一看,嚇得臉色發白:「小姐,妳……怎麼了?」
溫綰綰深吸口氣,緩緩壓下翻湧的情緒,唇角冷冷勾起:「沒事。」她輕聲笑了,笑意卻沁著寒意,「只是發現,世上有些人啊,真是讓人看了就煩。」
她緩緩坐回繡凳,指尖在檀木桌上輕敲,眼神冰冷如霜雪。
「小翠,去查。」她語調淡然,卻字字如針,「查清楚那個叫紀宸璃的女人——她從哪來、和誰來往、住在哪、甚至連她吃的喜好都給我打聽清楚。」
小翠一驚,連忙點頭:「是、是,奴婢這就去。」
溫綰綰慢條斯理地取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眉眼間竟已恢復一貫的溫婉端莊。
「敢跟我搶景嶽哥哥……」她低聲呢喃,聲音輕柔得像輕風,「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
街道上。
用過餐後,景嶽依舊步履飛快,宸璃則在後頭氣喘吁吁地追趕,終於忍無可忍:「你能不能走慢點?欺負我這個矮個子!」
景嶽腳步微頓,這才意識到身邊換成宸璃。「抱歉。」他淡淡道。
宸璃揉了揉腿,見他終於停下,便問:「我們去哪?」
「前方河畔,我有話問妳。」
「哦!」宸璃隨口應道,跟著他走去,一路胡思亂想。這場景……該不會要告白吧?不對,這種時候肯定來點正事,專門虐讀者的套路!嗯……平常心,平常心,看看他到底想幹嘛!
正當她陷入自己的內心戲時,景嶽突然停下,害她一頭撞上去。
「啊!」她捂著額頭,連忙道:「對不起!」
景嶽緩緩轉身,目光深沉,透著審視的冷峻。
宸璃心頭一緊,暗道不妙,連珠炮似的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會好好看路,不會走神!不會嘰哩呱啦講不停!不會……呃……打擾你談戀愛……還有……」
「紀姑娘。」
低沉的嗓音瞬間止住她的話,她瞪大雙眼,心中暗叫苦。大哥,要說啥快說!姐姐心臟不好,不經嚇的!
景嶽目光銳利得像要洞穿她,「妳究竟是誰?紀宸璃,真的是妳的名字?」
宸璃一怔,錯愕地看著他,一時語塞,心跳漏了一拍,手指不自覺蜷縮。
「啊?」她遲疑道,「我……我失憶……」
景嶽眉頭微皺,目光更顯深邃,似乎在審視她有無破綻。沉默片刻後,他輕嘆:「昨夜的刺客,與破廟的不是同一伙人。」
宸璃心中一緊,隱隱不安。
「這意味著,他們不是衝著我們來,而是——衝著妳來的。」景嶽語氣沉穩,「妳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
宸璃微微睜大雙眼,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具身體的主人是誰,她也不清楚,而自己從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不知道……」她低聲道,眼底閃過迷茫。
景嶽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我曾派凌澈去破廟附近的村落打探妳的來歷。在不遠處,有個荷洛村……那裡的人,認識妳。」
宸璃一震,錯愕抬頭。
「村民說,妳名叫林若瑤,與祖母相依為命。可一個多月前,妳突然失蹤,妳祖母四處尋找,最後因悲傷過度而瘋了。」景嶽語氣凝重,「她在我們離開破廟後沒幾日,也離開了村子,如今下落不明。」
宸璃怔怔地聽著,心頭莫名泛起一絲酸澀。她不確定,這是原身的情感殘留,還是自己的同情心作祟。
景嶽補充道:「她沿街喃喃著孫女的名字,望著每一條路,好像盼著誰歸來。後來有人說,她朝山林走去了,再也沒回來。」
宸璃心頭一震,像有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原來世界的親人——他們是否也會為她的離去而悲痛?
一滴淚水無聲滑落。
他沉默片刻,將視線移開,像是不願看她脆弱的模樣,卻又默默等著她平復情緒。
「抱歉,我不是故意懷疑妳。將軍府對我而言很重要,我們的敵人已經夠多了,我不希望再招惹未知的麻煩。」
他頓了頓,語氣沉穩:「但一個貧困人家出身的人,怎麼會懂那麼多?」
宸璃抿唇,無法回答。她該怎麼解釋?穿越?借屍還魂?還是靈魂交換?她自己也說不清。最終,只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對不起。」
景嶽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開口:「罷了,等找到妳的祖母,我會送妳回去。在此之前,妳暫時留在將軍府吧。」
宸璃微微睜大眼,卻只是低聲應道:「……好。」
「另外,」景嶽繼續道,「我認為妳在遇到我們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失憶。而那些刺客,或許與此有關。」
宸璃下意識地握緊衣袖,卻不知如何回應。
「對不起。」她最後只能說這三個字。
景嶽沉默片刻,忽然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
宸璃愣住,猛然抬頭,卻見景嶽難得流露出幾分柔和之色。這動作帶著些許生澀,像是不擅長安慰人,卻又想讓她安心。
「別多想,也許那些刺客並非衝著妳來,而是將軍府的新敵人。」
宸璃怔了怔,輕輕點頭:「嗯。」
景嶽見她模樣,皺眉片刻,語氣難得放柔:「抱歉,剛才話說得太重了。妳不用勉強自己。」
「……我們回去吧。」
宸璃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異樣情緒,輕聲道:「好。」
——
溫府。
溫綰綰端坐鏡前,銅鏡映出她精緻的妝容,但她無心欣賞,指尖緊捻繡帕,眉眼透著不耐:「怎麼樣,他們去哪了?做了什麼?」
跪在地上的小廝低聲回道:「回小姐,小的跟蹤孟小將軍與紀姑娘。他們先在禾園餐館用膳,隨後去了河畔,在那待了許久……」
溫綰綰聞言,指尖微顫,臉色沉了幾分:「只有他們兩個?」
「是……那處僻靜,奴才不敢靠太近,但遠遠看見,小將軍與紀姑娘關係匪淺。」
她語氣一沉:「怎麼個匪淺法?」
小廝吞了吞口水,小心回道:「紀姑娘不知因何事紅了眼,小將軍先是與她交談,後來……竟伸手揉了她的頭。」
「揉、了、她的頭?」溫綰綰不可置信,手中繡帕被攥得變形。景嶽一向冷淡疏離,就連她,也未曾獲得過這樣的對待!
「是……」小廝察覺氣壓驟降,戰戰兢兢補充:「他還親手為她理了額前的碎髮……」
「夠了!」溫綰綰猛然起身,怒意浮現,「你可以滾了!」
小廝如蒙大赦,連忙退下,房內恢復寂靜。
溫綰綰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定。她自認最了解景嶽,他從不主動親近任何人,如今卻為那個女人破例?憑什麼?
她咬緊牙關,眼底閃過一抹寒光。
「紀宸璃……」她低喃,冷笑浮上唇角,「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寵愛。妳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才能讓景嶽哥哥對妳另眼相看?」
她深吸一口氣,眸色陰沉如水。
無論妳的來歷如何,我都不會讓妳繼續待在景嶽哥哥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