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漫長,宸璃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一方面是先前在破廟受傷的記憶仍未散去,而今夜又遇刺客來襲;另一方面,她也隱隱擔憂,或許自己已無法再繼續留在將軍府。這股不安像繾綣不去的潮濕霧氣,整夜盤踞在心頭,讓她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天剛亮,宸璃索性起身,不再強求入睡。她忙碌起來,準備眾人的早餐,還特意做了星禾最愛的雞蛋布丁,希望藉此緩和昨夜的不愉快。早餐陸續完成,也有不少家丁前來取用餐點,唯獨星禾等人遲遲不見蹤影。
宸璃端著準備好的餐點來到星禾房門前,輕敲幾下:「星禾,開門,我給你拿早餐來了。」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回應。她又連喊了幾聲,仍舊沒人應答。正當她疑惑之際,將軍府管家陳福經過,停下腳步道:「紀姑娘,小少爺和二少爺一早就出門了。」
「怎麼可能?」宸璃皺起眉頭,「我起來的時候,他明明還在房間裡,而且他們也沒吃早餐。」
管家陳福回道:「聽說二少爺有急事,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匆匆帶著小少爺他們出門了。」
宸璃微微一怔,心裡浮起一絲不安,但還是對管家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福伯多謝了。」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早餐,心頭一陣說不出的空虛與異樣,像是有什麼正在悄悄脫離掌握。隨即將手中的早餐塞給了福伯,「我出去一下。」
——
宸璃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叫賣聲、交談聲此起彼落。
「我是跑出來了,可現在要去哪裡找人啊?根本不知道他們去了哪!」
宸璃在心裡暗自叫苦,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我是不是被討厭了?應該沒有給他們添麻煩吧……還是我真的給他們造成了困擾?不對、不對!我一直安分守己,該做的也都做了!」
「還是他們真的有很多危險的事情必須要處理,害怕我受傷,所以才故意不讓我知道?不行、不行,我一定得想辦法留在將軍府,如果離開將軍府,我就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了!可能連吃飯都有問題!無論如何,至少要在我的小說大賣之前,繼續留下來才行!」
「可是……將軍府的人對我都很好,我到時候離開真的好嗎?如果他們真陷入危險,而我卻自顧自地離開,是不是太爛了?」
「可惡,穿越不是該有系統嗎?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
「一般穿越劇情裡,完成系統要求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可我沒系統……還是說,我可以去找找空間奇異點、空間扭曲之類的地方?但我要去哪裡找線索?對了,書店!這世界沒網路,書店是知識的來源!接下來等我有錢了,就開個酒樓、茶館、妓院、情報樓,收集情報,說不定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就這麼定了,紀宸璃加油!第一站——書店!」
就在宸璃沉浸於思緒中時,突然被一道聲音打斷。
「姑娘,這麼巧,又見面了。」一道帶著戲謔的聲音從側邊傳來。
宸璃側頭一看,只見一名身著華服的男子搖著折扇,嘴角掛著輕佻的笑意。男子模樣倒是不差,劍眉星目,皮膚白皙,但一雙眼睛卻透著輕浮,像是在打量市場上的貨物,讓人不自覺心生戒備。
「這般熱鬧的市集,姑娘孤身一人可太危險了。不如在下做個護花使者,替姑娘擋些風雨如何?」男子輕搖折扇,語氣帶著自詡風流的調調。
這是被搭訕了?也是,平常都是星禾陪著她,今日獨自外出,難免引來這種人。她低頭打量自己,這一個月下來,將軍府的好飯好菜沒白吃,臉頰上多了些肉,膚色白裡透紅,長相也愈發秀氣。原本就靈動的大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彷彿蘊藏著無盡的故事與機靈。雖然身形仍未完全長開,但已能看出日後必定是個明豔動人的美人。
心念電轉,她心想:呵~這種套路,小說裡寫得可多了!
「護花使者?」宸璃嘴角微微一笑,目光上下掃了男子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是說像城西那位趙公子一樣?」
男子一愣:「趙公子?」
宸璃掩嘴笑了笑,語氣隨意:「哎呀,我也是聽說,趙公子可是個風流人物,結果幾個月前,被姑娘的未婚夫堵在巷口,直接送去道觀‘潛心修行’了。」
她刻意拉長音調,語氣透著幾分調侃,話語卻字字見血。
男子的臉色微變,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踢到鐵板了。
宸璃笑得愜意,繼續補刀:「對了,趙公子當時說的話,和公子你剛剛那句話,簡直一模一樣呢。」
周圍的路人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幾個攤販老闆憋著笑,明顯看出男子被擺了一道。
男子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終於覺得無趣,尷尬地說:「在下突然想起家裡有急事,就不奉陪了。」說完,甩了甩折扇,快步離去。
她笑得前俯後仰,彷彿剛才的煩悶都隨那男子的落荒而逃一併驅散了。原本打算去書店,這會兒早忘到九霄雲外,她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蹦蹦跳跳地往將軍府走去……
才剛踏進門,一道嬌柔婉轉的女子嗓音便從大廳裡悠悠飄來,像春水一樣蕩進耳朵裡。身為小說愛好者的她瞬間精神一振,八卦雷達自動開啟,好奇地悄悄摸進去,躲在一旁的小角落,屏氣凝神偷聽。
——
「景嶽哥哥,這是府裡新廚子做的桂花糕,我特地帶來給你嚐嚐。」女子的聲音柔軟婉轉,還透著一絲撒嬌意味,舉手投足間盡顯端莊雅致。
站在一旁的景嶽神色淡漠,抬眼掃了桌上的糕點一眼,卻並未動手。
女子微微一笑,語氣輕柔地補充道:「我知道景嶽哥哥不太愛吃甜食,不過這桂花糕不甜膩,口感清爽,應該合你口味。景嶽哥哥.............」
宸璃聽得雞皮疙瘩掉滿地,心裡忍不住翻白眼:這聲「景嶽哥哥」叫得跟滴蜜似的,誰受得了啊?!茶裡茶氣到這程度,簡直是泡整壺茶來洗腳了!要不是還想聽八卦,我現在就去揍兩拳!
她小心翼翼地往星禾的方向靠了靠,蹲到一根靠近他的樑柱後面,然後屏住氣息,微微張嘴,低低地發出:「噝噝——」
星禾聽見這聲音,眉頭一皺,狐疑地朝四周望了一圈,結果就發現躲在柱子後頭,正對他比手勢的宸璃,頓時有些無語,但還是迅速摸了過去,蹲在她旁邊,小聲問:「妳幹嘛鬼鬼祟祟的?」
宸璃壓低聲音:「星禾,這女的是誰?」
星禾撇嘴道:「她是國子司業家的千金,溫綰綰。」
宸璃挑眉:「國子司業?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星禾立刻不屑道:「哼,才四品官,我們將軍可是正一品能比嗎?」
宸璃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哦~她是景嶽的情人嗎?」
星禾瞪大了眼,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怎麼可能,二哥才看不上她!是她老是來纏著我二哥。」
宸璃瞬間來了興致,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星禾,想不想看場好戲?我來把她趕走,如何?」
星禾一聽,立刻急了,低聲警告:「蠢女人!妳又想做什麼?!」
但宸璃哪管他?已經興沖沖地走向景嶽,全然不理會星禾的阻止。
她一改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模樣,嬌聲嬌氣地開口:「阿嶽,讓你久等了~」她雙手輕輕拉住景嶽的衣袖,語氣親昵:「阿嶽,說好了今天要陪我去逛市集的,怎麼還站在這兒?我們該出發了吧?」說話間,她還故意對景嶽眨了眨眼,暗示他配合演戲。
景嶽微微一頓,但很快就讀懂她的暗號,順勢接下這場戲。他神色未變,語氣淡然卻不容置喙:「溫姑娘,抱歉了,我今日已有約,恐怕不便招待妳,還請回吧。」
溫綰綰神色微僵,似乎難以置信地低聲呢喃:「這……不可能……景嶽哥哥怎麼可能……」但她很快便掩飾好情緒,露出得體的微笑,溫婉地道:「原來景嶽哥哥早有約,那綰綰確實打擾了。只是……」她的目光緩緩轉向宸璃,帶著幾分試探與敵意:「不知這位妹妹如何稱呼?」
景嶽不想再多做糾纏,語氣淡漠而疏離:「宸璃,紀宸璃。」他簡短地回答後,隨即對溫綰綰拱手行禮:「溫姑娘,告辭。」話音未落,便已轉身看向宸璃,毫不猶豫地下令:「郭泰,今天不用準備我和璃兒的午膳。」語氣平靜,毫無波瀾。
宸璃聽到「璃兒」這兩個字,心裡差點笑瘋,暗自感嘆景嶽竟然這麼上道!但面上仍舊努力維持嬌滴滴的模樣,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隨著景嶽大搖大擺地走出將軍府。
被留在大廳的郭泰等人瞬間傻了眼,誰也沒料到景嶽竟會配合宸璃演戲,一時間全都愣住,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目送兩人離去。
而一旁的溫綰綰仍維持著得體的笑容,但垂在身側的手指悄然收緊,精緻的帕子幾乎被她捏皺,眼底閃過一抹不甘與冷意。她心中默默記下了那個名字:「紀宸璃……這筆帳,不會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