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一到,高雄市河美路上的人跟車就開始多起來,趕上班的、送孩子的、騎車閃來閃去的都有。最多的還是背著書包、邊跑邊吃早餐的學生。
河美國小就在這條路旁,旁邊是河美圖書館,對面是主題公園,附近全都是社區大樓,住的人越來越多。校長每天七點半準時站在校門口,跟老師和導護志工一起打招呼、幫學生看車潮。
就在這時,一台車從學校後門慢慢開進學校停車場。下車的是曲立。他關上車門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校園操場方向。聶一遠那傢伙真的是說走就走。
昨晚裂縫封補結束後,聶一遠直接御劍升空,夜裡不到一小時就飛回台北陽明山的豪宅去了。花姐和金祝山也收拾乾淨離開,只留下一句「有事再聯絡」。結果唯獨他,被聶一遠交代「這幾天留意一下,看有沒有後續異常」。
─什麼異常?都補起來了不是嗎?
他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表面上沒人跟他解釋,聶一遠只丟下那句提醒就踩劍走人,搞得像他曲立是夜班守門工讀生。
他提著包走進教學大樓,經過辦公區時還順口回應同事的招呼。
「早啊曲老師——昨天不是很晚才回去?」
「還好啦,處理一點班務。」他笑著回,語氣自然得像真的留在學校批改作業到半夜。
走廊越往前,學生越多。有人揹著直笛盒跑,有人蹲在地上綁鞋帶,有人朝他揮手:「曲老師早!」「老師早安——」
他一邊點頭,一邊想著:
─昨晚那幾個岩界傢伙是送回去了沒錯,但他們到底要找什麼東西?
─花姐也沒對聶一遠的話存疑,甚至還說有事再聯絡,意思是會有事嗎…都不把話說清楚!
─還好花姐修補完被破壞的場域,不然今天學校門口新聞車就來了。
他摸出口袋的教室鑰匙,吸口氣,把表情調回導師模式。先上課。其他事,等訊息來再說。
早上 10:25,離第三節自然課還有五分鐘。班長集合完,曲立點好人數,就讓班長帶隊走去自然教室。他靠在門邊,看著那群學生慢吞吞地走遠,眉頭皺得像有人欠他錢。心裡忍不住又開始念:「現在的小孩真的一屆不如一屆,不想讀書也就算了,一天到晚談權利,義務倒是沒半個記得。上頭那些人也只會喊口號,整天護著學生,真是不知道在想什麼……」
「曲~老~師~」
一串拖長尾音的呼喚聲從背後飄來,像敲在玻璃杯上的冰塊一樣清脆,直接把他敲回現實。他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那聲線有種天生的亮度,軟得像棉花、響得像風鈴——是三年級的言育玫老師。
「在這裡怨嘆人生嗎?」她走過來,嘴角勾著笑,頭髮用髮夾隨便夾起,還微微晃著。
曲立翻個白眼,「我是在思考教育的未來。」
「喔~聽起來不像,是在詛咒吧。」她笑得很輕快,甚至還學他皺眉的樣子,「你剛剛那臉,活像被自己學生抄家。」
「我昨天就說要退休,今天只是照流程在情緒暖身。」
「才怪,你明明每次抱怨完隔天還是笑笑去上課。」言育玫把手插在口袋,側頭看他,「你這叫嘴上厭世、行為體貼。」
曲立啐了一聲,「妳太閒是不是?三年級不是最吵?」
言育玫笑了一下:「才不呢!三年級的還是比六年級的可愛又有想像力。剛下課有個小孩跑來跟我說,他在遊具那邊看到一顆小石頭在走路,嚇得要哭。你看吧,想像力強又——」
曲立沒跟著笑,反而皺起眉頭,直接打斷:「在哪邊看到的?」
「盪鞦韆旁邊那排灌木前。」
言育玫愣了一下,但語氣還是輕鬆:「應該是看錯啦,不是真的有東西在那邊走。好了,快上課了,晚點再聊。」
曲立只回了句「晚點聊」,朝她點點頭,便轉身往盪鞦韆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