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沐離淚大病初愈，氣色雖仍微白，卻比昨日多了幾分生氣。他披著一件薄裳，坐在桃樹下，看著霧霧忙前忙後地擺著食材。
昨日沐離淚半夢半醒地讓少羯跟他們一起吃飯，沒想到變成烤肉賞花了。
「霧霧啊，你這架勢，怕不是要請滿宗門的人吧？」沐離淚他帶笑道。
霧霧一手拿了一袋食材另一手又提了一盒點心，她嘟著嘴說「沐哥哥說要在桃林烤肉，我可是很認真準備的！」。一旁的少羯正生著火，聽聞此話，抬眼瞥了他一眼「是她說的還是你說的？」。
沐離淚正拿著竹扇搖風，狀似無辜「自然是她說的呀。是吧，霧霧？」。
霧霧頓了頓，明顯在猶豫，但在沐離淚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視下，只得小聲回道「是……我說的……」。
少羯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柴枝「你們兩個……真是一個會騙，一個會幫腔。」。
沐離淚笑著，從旁拿出了一壇酒，拍開封泥的動作輕巧，桃花香與酒香一齊散開。
「病才剛好，就喝酒？」少羯一皺眉，伸手要奪那酒壇。沒想到沐離淚早有防備，身子一側，輕輕避開，笑得十分無辜「我這是養身之道，暖暖身子嘛。」。
小阿青也湊過來，一臉正經地幫腔「師父，霧霧說你這酒烈得很，喝多了又會發燒。」。
霧霧忙點頭「對啊對啊，少羯哥哥說病人不能喝酒！」。
「喔？」
沐離淚挑眉，斜睨了少羯一眼「你連這也管？」。
少羯冷冷回道「你要是再病一場，我可不管了。」。
沐離淚笑意更深「那我是不是該趁你還在管的時候多喝兩口？」。
這句話一出口，霧霧和阿青忍不住笑出聲來，少羯卻拿他無可奈何，只得低頭專心翻著烤肉。火光映著三人的臉，連風都帶了幾分暖意。油脂落入火裡，發出滋啦聲，香氣在桃花林間流轉。
霧霧拿著竹串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沐哥哥，這個烤好了，是剛烤好的鹿肉，先給你。」。
沐離淚笑著接過，低頭咬了一口，眉眼彎起「妳也吃吧！」。
此刻沐離淚抬眼看向三人，那一刻心中竟有種久違的平靜。從前也這麼和阿爹阿娘一起烤肉，想起那時候沐離淚心裡酸楚，紅了眼眶喝起酒來。
阿青見他喝了一口酒，立刻上前奪過酒壇「師父！」。
沐離淚忙笑著掩飾「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
少羯冷著臉奪過酒，卻沒立刻倒掉，而是倒了一盞輕輕遞回給他「這盞可以。再多，就罰你抄十張鎮魂符。」。
霧霧在一旁偷笑「少羯哥哥，這跟在教小孩有什麼兩樣？」。
「他本來就跟小孩一樣。」少羯淡淡說。
沐離淚被噎了一下，假裝生氣地拍了下少羯的手背「誰小孩了！我可是靈雲宗主！」。
少羯淡淡一笑「那宗主大人也得聽巫醫的話？」。
眾人被逗得哈哈大笑。火光照亮他們的臉，也照亮桃林。枝頭花落，一瓣落在沐離淚的髮上。阿青悄悄伸手替他拂去，那指尖輕觸過他的髮絲，似帶著一瞬的溫柔。
霧霧趴在火堆旁打著哈欠「沐哥哥，以後我們每年都來桃林烤肉好不好？」。
沐離淚望著那片粉色的夜空，微微一笑「好啊。」。
他抬頭看著星光，眼底有微微的水光在閃。那笑容溫柔、靜謐，又帶著幾分惆悵。桃花落在他掌心裡，火光搖曳，他低聲呢喃「若這樣的日子能長久，該有多好……」。
風輕輕應了一聲，吹動滿林花雨，落在四人之間，將這一夜的溫柔與笑語，細細收進靈雲宗永不凋謝的桃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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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靜靜傾灑在桃居屋內，窗外風過桃枝，輕輕送入花香與幾聲遠處弟子的笑語。
沐離淚伏在書案上小睡，白髮散落成銀瀑，一縷光正落在他臉側。陽光照得那張臉溫潤如玉，靜得像一幅畫。
門口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阿青剛從外頭回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風塵氣。他看見這一幕，不知怎的就怔在了那裡。
十幾年光陰過去，那曾經稚氣未脫的小少年，早已長成眉眼英挺、氣息沉穩的青年。那雙眼，如今與五百年前的程言幾乎無異。
他放輕了呼吸，生怕擾了眼前這一刻的安寧。陽光太烈，他伸出手掌微微撐在半空，為沐離淚擋下那道刺目的光。
忽然，沐離淚指尖動了動，緩緩睜眼。那雙琉璃似的眸子裡映出眼前的人影，微微一怔「阿青？」。
阿青笑得溫柔「師父，睡醒了？」。
沐離淚看著他，嘴角彎起一抹慵懶的笑「嗯……你回來啦？」。
「剛回來。」阿青語氣裡帶著暖意，「外頭風大，師父怎麼在這兒睡著了？」。
沐離淚撐起身，伸了個懶腰，白髮滑落肩頭「看書看到一半就倦了。」。
阿青目光落在那一頭長髮上，微微皺眉「頭髮都亂了。這幾日你身子才好些，頭髮又沒好好理。」。
沐離淚笑了，語氣打趣「怎的，現在連我頭髮也要管了？」。
「誰讓你總不愛惜自己。」阿青輕聲說，語氣裡卻藏著熟悉的寵溺與責備。說完，他轉身取來木盆與溫水，動作熟練。
沐離淚愣了一下，想說什麼，卻被阿青溫柔拉到一張木椅上。
窗邊的風輕輕掀起簾角，桃花的香氣隨著水汽瀰漫。阿青將水溫調好，用指尖撥開沐離淚的髮絲，溫熱的水流順著髮梢滑落，濕潤了他的頸間。
指尖在髮間輕輕梳理，那力道柔得幾乎帶著愛憐，沐離淚閉上眼，聽著水聲，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平靜。
當沐離淚睜開眼，正好對上他那雙極熟悉的眸子，心口微微一顫。那眼神、那眉，那抹笑意……幾乎與記憶裡的程言重疊。
他低頭掩住目光，柔聲道「阿青，你真像他。」。阿青怔了怔，沒追問，只是輕輕為他拭乾髮梢，語氣溫柔如風「師父，我只希望你不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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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Mile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