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大三,專攻美術學科,剛滿二十歲的轟焦凍,有個不為人知的煩惱⋯⋯
也不知道是因為如此不發達的腺體,還是因為什麼其他的因素,轟焦凍一直沒有像是同齡孩童那樣,在十至十六歲的時候,迎來難熬的分化。一般而言,會在青春期的時候,性腺發育成熟,第二性徵外顯,而第二性別也會同時成熟。不過充其量也只是個平均值,現代人因為種種生活的壓力,而一直拖過了整個高中時期,直到大學才迎來分化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轟焦凍一直以來,也沒怎麼太過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反正,該發育的外顯特徵有成長,看上去並不會異於常人,那也就沒事了。
大學的這三年,縱情於自己的藝術創作,日夜顛倒地像個吸血鬼,更是顯少與同齡人交流,自然也沒去注意到同儕都早已分化完成。甚至連未畢業就懷孕、訂下終身的人,也並不特別受到轟焦凍的矚目。
他想著,可能自己將所有能夠傳遞思想的元素,全都融入了畫作之中了吧。所以才使處在平淡日常的轟焦凍,連微笑都懶,進而無法刺激腺體的生長發育⋯⋯然後就一路無波無瀾地來到了二十歲。
這不是一件能夠被質疑的事。畢竟轟焦凍有著alpha的父親和beta的母親。以alpha強勁的基因看來,這種組合不可能會生出與父母不同的第二性別。以往至今,他也是被作為alpha養大的:施行精英教育、被迫鍛鍊體魄,什麼都被要求要做到最好。
他自己並不在意「訊息素過淡」的這件事,若是旁人問起,就會被他以「自身的氣味較淡」給搪塞過去。一向話少又面癱的轟焦凍這麼說了之後,其餘閒雜人等,也不再敢繼續過問。
不過,二十歲這個年紀實在真的是有點太晚。
即使他家的老爸決絕地說著,不用看醫生,你絕對是個alpha。但轟焦凍反倒是因為被如此地說了,更是叛逆地在趕完一組作品之後,去掛了性別專科的號。那裡比想像中的還要來得人山人海。
轟焦凍的鼻子沒壞,所以當診所的自動門一打開,自然能嗅到旁人雜七雜八的訊息素氣味。會來到門診掛號的人,或多或少都是腺體出了問題。他腦子一暈,登時有想奪門而出的衝動,但想到自己老爸那張可能變得難看的臉,還是耐著性子忍了下來。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alpha都能聞到其他alpha和omega的體味。介於兩者之間,相較之下是最多人口的beta,他們的鼻腔內則是不存在訊息素的受器。beta不但無法嗅到alpha和omega的氣味,連他們自身,也不會釋放訊息素,就像是夾在alpha和omega之間的緩衝劑一般。
所以,自己沒可能是beta。絕對是貨真價實的alpha,只是發育得比較緩慢罷了,轟焦凍毫不擔心地想著。
所以,下一週,當檢驗報告到手的時候,轟焦凍簡直被嚇得傻在了原地,久得快變成一尊雕像,再被風帶走身體的碎片。因為——
他,自傲的轟焦凍,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個omega。
判別的理由是,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他的體內,確實有著發育完整的omega器官。並且,他原以為身上會有的alpha的訊息素,實在低到無法被判定成alpha。明明身為alpha的老爸和兄長,他們都說,你聞起來絕對像是一名alpha。不過,除此之外,也沒人能見到過心緒強烈波動的轟焦凍了。所以,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兩名關係不算好的親人之外,再沒有人能幫他證明了。
於是轟焦凍回診,再次去諮詢了當初幫他看診的醫生。因為聽說omega的外顯器官、和身體感覺,都會與alpha十分不同,所以他不死心,想再次由其他方面求證。但醫生,只是平淡地跟他說,很遺憾你誤會了自己二十年,接下來,試著作為一名omega生活看看,如何?
他一方面沮喪,另一方面又可以挫挫自己父親的銳氣,實在還有點拿不定主意,接下來該怎麼辦。
雖說,作為一名omega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好值得羞恥的。他們數量稀缺,是被視為能夠孕育下一代的重要母體,社會上沒有人敢歧視omega。但是,轟焦凍還是抱有著懷疑。
於是,原本熱衷於做作品的轟焦凍,晚了同齡人好些日子,才開始將興趣轉向了對自己性別的探索。大多數人可能早在此時,都已經完成了性別的探索,更甚至於性向的探索、還有性傾向的探索。轟焦凍就像是個緩慢學步的小孩。他悄悄思索,反正錢從來不是問題,便很有行動力地將所有omega可能可以用來享樂的器具,全都買過一遍,也玩過一遍,但發現仍然不得要領。自己體內似乎有個叫做「孕囊」的神奇構造,在幾次亂懟了之後,也大致找到了位置——還真有。轟焦凍的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學科皆從未不及格過,當然也包含了健康教育,紙上談兵他倒是很會。但是,實在是在自己身上,尋不得以往在課本上學習過的、任何有關omega的本能生理反應。
再至後來,轟焦凍絕望地開始尋找同溫層。有沒有看似和他一樣是alpha,但其實真正性別是omega的人?抑或者,有沒有身為alpha,但能體會omega樂趣的人?或是從更基本的做起,有沒有人,能教教他,怎麼做個omega?
轟焦凍還尚未將此事告訴任何人。畢竟牽扯到性別,他覺得這是極為私密的話題。所以只能自己在網路上苦苦搜尋,最後找到了一位影片上傳者——deku0715。
那個人看似十分樂於開發身為omega的天堂,但始終不願意裸露他的其他外顯器官。轟焦凍無法透視包裹得緊緊的長褲底下是什麼模樣,只能想像著,位於其下的器官,是否其實鼓脹、巨大地如同一名alpha——就和自己一樣。
轟焦凍開始奇妙地對於一名不知道真實樣貌的網路匿名者,產生了心理投射。並非以一種完全情色角度的凝視——畢竟身為藝術相關的學生,素描用的裸體還見得不夠多嗎——而是以一種飄渺的認同感來觀看。他只是個,想尋求虛擬心理慰藉的、可憐omega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