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06|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2017.06.30 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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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來之前,從一些人那裡聽說一些關於他的事情。有人說他很神奇,開著一台車,以四海為家,四處流浪。有人說上一次見到他是在某一座山裡,而他正在睡覺。種種的言語裡,聽得出來,他得到許多人的尊敬和崇拜。

     

    海或的前置作業,是頂著豔陽,瘋狂地除草,在瘋市集開始前,讓凹凸不平的土地,能走得安穩平坦,而草總是長得太快,所以除草一定要除根。

     

    下過雨後,坑坑巴巴的地勢積起一處處水窪,四處的爛泥會讓人深陷下去,他來之後要我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催促著我們挖出排水系統。他的個性很急,有滿滿的活動力和能量,希望我們能有效率地把所有事情做好做滿。

     

    被他的氣息牽引,脫下一身防曬裝備和鞋子,拿起圓鍬挖蓄水池和水道。我的記憶也就這樣被牽引出來。

     

    聽別人說起小時候的事情時,總是記不起什麼,以往走過的年歲彷彿一片空白,好像什麼都沒有經歷。當赤腳踩在土地上時,塵封已久的記憶瞬間被開啟。

     

    上一次打赤腳依附在土地上,應該是五、六歲,上小學前的日子,跟著阿公去田裡,他在種田,我負責玩。他指著橫跨眼前不遠的農地上,如火如荼的建設,說那是高鐵,你以後會坐在上面。灌溉溝渠的水總是冰涼,很是清澈,旁邊開滿燈籠花,那是小時候最喜歡也最常看見的花,總是忍不住摘下幾朵。

     

    田與田的高低落差,像是小懸崖,走在田壟總是格外小心。在田裡跑來跑去尋找菜頭的身影,總是不小心就拔斷。偶爾阿公會帶我去別人的花園看花草,每次看見含羞草,我會蹲下來用小小的手去觸碰,看羽片閉起來的模樣,就會開心好久好久。

     

    「你家裡有田嗎?我有一些原生種的種子,要不要拿回去種?」

    「有……可是已經沒有在種了。」

     

    我是田間長大的小孩,可十幾年來卻背離這些日子,被培養成一個讀書人。考試考一百分,成為選擇題裡唯一的正解。高中離開家裡去讀書,他們說離開鄉下地方才能開展視野,才能變成社會價值觀裡最人模人樣最得體的人類。我沒有再回到農田,沒有再赤腳行走田地,沒有再吃過路邊摘採的野果。

     

    他喚起在我體內潛移默化的本質,開始思索我的歸途或是另一個啟程。

     

    他脖子上有刺青,而他總是大聲嚷著刺青是一件很落伍的行為,說想要把刺青洗掉。他在橋邊綁上防護網,打上一個個越拉越緊的結,深怕又有人跌下橋受傷。他會在馬路邊甩起絢爛煙花,引來警察關切。他會牽起別人的手,到處介紹,說那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漸漸明白為什麼許多人尊崇他愛他,他身上有一種灑脫,一種謙虛,還有無私的愛。我想,很多人也從他身上得到或意識許多自己缺少的部分,像是破了洞的衣服終得填補,缺角的拼圖終得填滿。

     

    脫下一身防曬裝備,讓豔陽曬出我的本質。脫下鞋子,雙腳放在土地上的親近,去成為我所認為的人模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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