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俄羅斯娃娃：派對迴旋 Russian Doll｜如果能重來

劇透段落前有標示，請放心閱讀。

本劇描述 Nadia 離開自己的生日派對後，竟然一再死亡、重新度過那個晚上。隨著她努力想解開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她也被迫面對自己亂七八糟的生活現狀，以及那不堪回首的過往記憶。

近年來有不少關於時空迴圈的影視作品，但我並不特別對這題材感興趣，目前只看過電影《明日邊界》（Edge of Tomorrow）。不過我是 OITNB 的忠實粉絲，看到飾演 Nicky* 的 Natasha Lyonne 竟然有新作，就衝著她而看了這部劇。她將 OITNB 裡面那嘴賤又機智的人物性格帶進本劇卻毫無違和，我非常喜歡。在等待 OITNB 最終季的這段時間裡，本劇足以作為慰藉。而本劇其實相當於 Natasha 的半自傳，可參考電視迷的這篇文章。

然後我為了寫這篇，認真把整部劇再刷一遍，因此深刻體會到，一部時空輪迴的影視作品如果夠精心設計，看二遍以上反而會增添趣味。本劇就是如此。以下先說整體心得，最後再提比較有劇透的部分。

先點歌。

劇名之所以叫「俄羅斯娃娃」，一個最直接的解釋是，Nadia 把童年經歷的那些痛苦、不堪、遺憾通通隱藏起來（內層的娃娃），用一個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大人樣貌來包裝（外層的娃娃）；直到這次事件，當她探究陷入時空迴圈的原因時，那些被她隱藏的過去也逐漸被揭開，就像把娃娃一層一層打開一樣。此外，這種套娃象徵俄羅斯文化中「女性」的那一面、隱含「家庭」的意象，與劇中 Nadia 糾結於她和母親之間的過去是吻合的。

在劇情方面，透過 Nadia 和 Alan 的行為，我們可以去比較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觀。Nadia 身為程式設計師，對她來說遇到問題就是嘗試去除錯、trial and error，不太去思考問題的意義（同時也是逃避），她在第 2 集還說出了 carpe diem（拉丁語格言，英譯為 seize the day，活在當下），但這種態度也成為她出事的原因。而 Alan 則是完全相反，從第 4 集 Alan's Routine 可看到，他害怕出錯，寧可為自己的生活打好樣板、完全按照例行公事行動而不做其他嘗試；但隨著故事進展，只要出現偏離常軌的事件，Alan 就無法應付、崩潰，生活立刻變得一蹋糊塗。這兩種處事態度本無對錯，但太過極端都為自己的生活帶來麻煩。

整部劇步調輕鬆，又能讓觀眾思考人生哲理，無疑是一部好作品。唯一讓我覺得稍微有門檻的是 Nadia 那些機智的台詞，因為其中的不少趣味是建立於美國文化上的。我這邊列出二刷時隨手記下來的五個哏（這應該不算劇透）：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氰化物/瓊斯、白鬼、人生是一盒時間線、勇敢傳說（我把解釋擺在文末）。如果觀眾因為不知道這些而錯失趣味，總覺得有點可惜。雖然這部本來就是「美」劇、調性又通俗、這樣設計也很符合角色個性，但比起其他作品真的有比較多一點。不過這已經是我勉強能挑出的問題了，你們就知道我真的很喜歡這部。

以下會有明顯劇透，最好是看過劇再讀。

二刷之後，看到了不少有趣的細節，大家可以先看這支 Netflix 自己發布的影片。

其中，消失的魚、同樣的死亡地點這些算比較好觀察到，但有人發現那幾個路人演員重複出現嗎？可能我臉盲，這對我來說太難了XD。以下提出我自己看到的細節。第一集的一開始和最後一次的復活，兩次都是 Nadia 走出廁所、一路跟賓客打招呼，但 Nadia 的態度有些微差異，前者像是應付應付，而後者則比較發自內心。這除了表示她很高興一切都恢復原貌，也說明她經歷一連串事件後，領悟到活在當下不只是嘴上說說，而是要認真生活、真心與人相處。

另外，從後續劇情可知，Nadia 的「雜貨店抉擇」導致了後續事件（業報的概念），其實有另一個死亡原因也像是報應。她第一次重來後，差點摔下樓梯，Mike 拉她一把，她卻罵對方髒話，結果就是她一直死在樓梯上。

再來這一點跟結局的解釋有關，大家可以先看電視迷翻譯的這篇（內有原文）

其中第一個理論認為他們其實已死亡、身處煉獄（purgatory），這在天主教教義中是人死後的反省和淨化之處。我覺得這解釋很有道理，而且有跡可循。例如我二刷注意到一個詭異之處，第一集 Nadia 還未經歷死亡時，出門看到那位遊民就覺得似曾相似，這個既視感在後來和 John 走到同個地點又發生一次，但此時他們兩個應該素未謀面才對。所以我覺得，要嘛是 Nadia 生前見過遊民，不然就是他根本是死神或地獄使者（看看最後那場由他領頭、有如亡靈節的遊行）。

即便不論結局的解釋（反正劇情也沒有想解釋的意思），劇中的寓意已經足夠令人思考很多事情。Nadia 的心魔是她年幼時，有精神疾患的母親帶給她的心靈創傷，以及她離開母親的罪惡感。描寫主角因慘痛過往而裹足不前的影劇作品可說族繁不及備載，為何我們仍不斷見到這類作品？我想是因為，現代社會的生活壓力日益增加，但大眾卻始終對心理健康欠缺足夠的關注。

另外，「重視身邊的人事物」也算老生常談，但本劇結合時空迴圈和心理健康的題材（當然還有 Natasha 的演出）來談這件事，就使整部劇變得很新鮮；同時，用時空迴圈去討論「重視」，就能很自然呈現一個觀念：你做的每個決定都會影響你周遭的人事物。由於童年經歷的影響使 Nadia 害怕受傷，她逃避進入任何穩定而親密的關係，也因此她即便對周遭的朋友、男人甚至貓懷抱情感，都始終保持疏離。直到她死在 Ruth 面前，才讓她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在乎身邊的人，這也是劇中最有情緒張力的一次死亡。Ruth 也曾對 Alan 說，

原台詞的「他們」是指治療師（心理師），但也能廣泛地解讀為我們身邊的人事物，或更直接地說，就是指這個世界（自己以外）的一切；這個世界存在，我們才存在。人生在世，尤其是在現代社會高度複雜化的情況下，確實很難去關注每個層面、每個議題；但無知及冷漠難道不是一種罪過**？在全球化的時代，我們如何能保證自身的作為或不作為，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每個人都有責任在能力範圍內，留意自身言行的影響以及關注這個世界，因為所有的變化終究會以某種形式的業報返還己身。

整體而言，本劇善用時空迴圈這個很有故事潛力的設定，去關注人類心理健康，並呼籲大眾重視身邊的人事物，是一部娛樂性和深度兼備的佳作，非常非常推薦。最後，我看劇的過程一直想到下面這首歌的副歌，莫名的有感啊～大家可以點開來聽。

*OITNB 之中除了 Nicky 和 Daya 出現在本劇，其實還有一位：在該劇 S5E10、獄警 Piscatella 的過去片段中，與他有一段曖昧關係的囚犯，就是本劇的 Alan。不過他在 OITNB 也就只出現那一下子，所以我是查資料才發現的XD

**可參考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的書《21世紀的21堂課》（21 Lessons for the 21st Century）。

以下是文中提到，台詞中那五個哏的說明。

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Jodorowsky's Dune，是 2013 年的美國紀錄片，描述導演 Alejandro Jodorowsky 想要改編經典科幻小說《沙丘》（Dune）卻失敗的歷程。

氰化物/瓊斯：美國歷史上惡名昭彰的邪教組織「人民聖殿教」創立者 Jim Jones 於 1974 年帶領信眾，在南美洲國家蓋亞那（Guyana）建立聚落「瓊斯鎮」。1978 年，Jones 命所有信眾服氰化物自盡、自己開槍自殺，總死亡人數達 900 人。

白鬼：White Walker，台灣通常譯為「異鬼」，是著名的 HBO 影集《冰與火之歌：權力遊戲》（Game of Thrones）的種族之一。

人生是一盒時間線：Life is a box of timelines，是 Nadia 惡搞了電影《阿甘正傳》（Forrest Gump）的台詞，原句是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勇敢傳說：Brave，是皮克斯動畫製作、於 2012 年上映的動畫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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