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浪之間─懵懵懂懂

雨過天青，迫不急待地到海邊挑選一塊最好看的浪板、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追尋昨天體驗到的速度和刺激。

挑選了一個喜歡的硬板，綁好腳繩，和三五夥伴一起往海邊走去。此時海上已有許多遊客、衝浪客群聚，密密麻麻幾乎占據整個近灘海面。扛著笨重的板子走進浪花之中，偶爾被正面襲來的白浪花打的歪倒、險些連人帶板一起落地。至水深及腰處，我小心翼翼將板子放下水中、輕輕壓著板子尾巴，翹起的板頭擦過拍打而來的浪頭、輕輕向前推進就能簡單越過、滑順的翻過一道道來勢洶洶的浪花。奇妙的是，在陸地上幾乎壓得我抬不起頭的浪板入了水，卻像浮板一樣飄飄的浮在海面上。熟悉越浪的技巧之後，不再那麼容易發生板子被捲走，或是要用力抵抗海浪的情形，衝浪板看起來越發溫柔。像一隻溫馴的大狗狗、緊跟在身邊預防著海浪每一次的偷襲和促不及防滅頂的可能性。來到和昨天目測差不多的距離，調轉板頭、朝向沙岸的方向，我艱難的趴上浪板，只覺光是方才從帳篷處扛著浪板到水中、越浪而出、再使盡這一番力氣趴上板子，已然讓我感覺疲憊了。

方才在板子上趴好，一波一波的浪頭毫不留情地拍打著，每一道浪過去，都被帶得更靠近岸邊一些。揮動手臂划起水來，盡力讓自己不被海浪捲起時的力量帶走、同時要乘上海浪向前推進的力量。聽起來那麼容易的事情，卻那麼困難無法達成!不得要領的划動手臂，每當海浪來時只感覺身體連同浪板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扯去，無暇顧及身後的情形、眼前板頭向前猛的插入水中、隨即劇烈而快速的將我向前推去、保持頭下腳上的姿勢悽慘的摔入水中、翻滾、翻滾。當我再次浮出水面，浪板有時以板舵朝天的危險姿態漂流著，我趕緊手忙腳亂地將它翻面以免海浪來襲時失去控制、刮傷他人。 另外一種情況則是，奮力划水、並且被推到了浪頭之上時，快速的站起以為能夠成功和浪花一起飛翔，卻尷尬地被卡在浪頭，人已站起、卻沒有推進，只得悻悻然下板，往往也會狼狽地摔進水中。幾次嘗試之後，終於成功了一次!但是並非是我自己努力划水、跟上海浪的推進節奏，而是碎裂成沫花的浪推力太強，無須我划水輔助就連板帶人衝出去、讓我再次體驗了起飛的速度和刺激，我也趕緊一鼓作氣撐板站起、一時間興奮地在心裏手舞足蹈。雖然只一小段距離，板舵便刮到了沙子停了下來，但我早已心滿意足的頭頂開花啦! 午後正炎熱的時刻，一個小時的曝曬就已經讓我難以忍受、趕緊躲回了帳篷的遮蔽之下大口補充著流失的水分。身處陌生的環境，我環顧四周、閉起嘴巴仔細地聽著周圍的人們談天說地的內容。突然，一位長得像玖壹壹成員「春風」的大哥吸引了我的目光。他正和值班的夥伴聊著天，言語之間談及許多對衝浪運動新手的引導和建議。細細聆聽著，在心底記下了小筆記，反覆回想著想要釐清自己的情況，忽然聽見夥伴的呼喊，問我要不要一起下水。「大哥要帶我們去玩!」我驚訝的張大嘴巴，幸福來的如此之快。

再次下水，濕漉漉的頭髮未乾、方才的疲憊未消，天空中烏雲密布，又是一場醞釀著的午後雷陣雨在頭頂沉住氣。帶著一絲擔心被雷劈的不安，跟著夥伴、大哥一起來到水深及膝的地方。大哥一一問過我們遇到的瓶頸之後，耐心的一個一個為我們推板子、讓我們更能體會應該做起乘動作的速度和時機。趴上板子，大哥要我撐起上半身回頭望向海浪來的方向。「就是這裡，開始划水。」大哥沉聲說道，我挺起前胸慌張地划起水來，「站!!」大哥喊道，幾乎是同時被推出、眼角餘光可以瞥見浪花就在身側，乘在浪板上的速度更勝昨日的體驗，彷若聽見海水被板舵切割開的俐落颯聲。無奈反應不及的我只來的及像小狗一般以手、膝蓋撐板，任由飛快的板和浪將我帶往海岸的方向、回頭發送無聲的求救訊號，接收夥伴的嘻笑。 再次嘗試，並且成功站起、衝回岸邊再轉向回到大哥身邊時，我們已經掌握了應該站起的時機和速度，這一次，大哥要教我們的是「偷吃步的追浪方法」。原本應該依靠划手的力量和海浪同步、順著浪壁斜斜的角度向前衝浪，但因為大家的划手能力普遍低落，大哥決定教我們一招─助跑衝浪。在水深不過腰的地方，雖然雙腿的跑動不如在陸地上敏捷，但是在沙地裡奮力往前跑還是可以做到的。而我們正是利用在海中奔跑的力量代替划水的力量來追上浪的速度。聽起來輕鬆自如的事情一到實踐階段立刻變得艱難無比，雙腳陷落在深淺不一的沙地裡跌倒、因為水的阻力挪不動腳，種種難題讓我們明明身在海水中卻大汗淋漓，老天彷彿為我們加油打氣一般稀稀落落的墜下清涼的雨滴，為我們加油打氣又不至澆熄我們的熱情。反反覆覆的一再練習，有人成功，有人失敗；有人熟能生巧，有人則不得要領，但是夥伴們都專心致志的練習著、嘗試著。不知不覺，雨停了，夕陽點著了遲遲不肯散去的厚重雲層、從中迸射濃烈暈黃的色彩、灑落清澈的海水面上。面朝龜山島的方向則是一片輕薄的藍，幾絲幾縷纖細的雲朵給藍天添增幾分朦朧夢幻；不一會兒，竟然出現了一道完整的彩虹!橫跨著龜山島、色澤鮮豔明亮，一時海上驚呼不斷，我們也暫時放下手邊練習的步調趴上板子、划向彩虹的方向企圖再靠近一些，這絕美珍貴的景色。坐在板子上我看了看不知深淺的海水，和身旁的夥伴閒聊起來。「我有些害怕，這裡的水感覺很深。」我說道，跨坐在板子上還有些搖晃不穩。「但是等我們比較厲害一些應該就要來ouside了。」望著彩虹，夥伴說。「但是我們什麼都不會、也都不知道該怎麼做，要怎麼去啊。」我慌亂擔心，雖然心懷期待和好奇。「嗯...總是要嘗試看看呀!」

是呀，總是要嘗試看看。在這個時代我們有太多選擇和惶惑，很多時候，我們不明白自己所想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引起的緊迫感讓我們慌不擇路的盲目嘗試，讓自己難以保持身心靈的平衡、壓迫著自己卻又一無所成，這樣的結果引起的恐慌將自己陷入煎熬的死循環中難以逃離。勇於多元嘗試錯了嗎?我想，錯的並不是嘗試的勇氣，而是不當的企圖心。當我們為了內心不甚認同的價值理念而逼迫自己去嘗試，美其名曰「踏出舒適圈」，其實只是將自己當做魁儡娃娃一般舞弄、繪製精美的面具以符合大眾的評分標準罷了。這樣的嘗試，並非來自內心的渴望，顯得虛假而苦痛。但是，是呀，總是要嘗試看看。但凡心中有一絲星火曾經閃耀過，心裡曾經劃過一瞬激越的流光，我們終將會以實際行動驅散無知的迷霧、點亮火把壯大信心。心之所嚮，越是膽小無知，越要勇於嘗試。 太陽隱沒於山巒之際，海上的四個夥伴和我，推板助跑，乘上同一道浪、成功起乘，站在板上一起朝著海岸的方向而去。一時間大家的興奮喜悅流轉在彼此默契的眼神、發亮的臉龐和脫口而出的清脆叫喊中，久久不散。扛起板子回望逐漸淡去的彩虹，和夥伴們相視一笑。我們與浪之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