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生,焉知死
這句話是我在論語裡少數還記得的句子,面對學生提問的生死問題孔子的回嗆(或是閃避),但是不是能透過好好深入的「知死」反而能更進一步「知生」?
緣分很妙,在這次活動前才剛跟這些夥伴見過幾次面,因為自己得的一個衝動,在群組發起了我第二次death over dinner邀約,原本預期人數可能不多,但隨著聚會時間越來越近,人數最後到了八個人是出乎我預料之外
晚上六點開始,在赤崁樓旁的大銀越式餐廳,懸掛的斗大燈籠所營造的氛圍舒適,參與者陸陸續續的到來,在河粉、炒麵與閒聊中開始了第一次聊聊生死
開場,請每個人自我介紹,並請他們分享一個去世的人,這個人為什麼對她/他來說很重要,又有了甚麼影響,並點燃一顆蠟燭(據說吸引了很多好奇目光)
阿遠分享的對象是外公,在外公病榻旁,有親戚窸窣討論著後事該如何處理,對於外公的狀態,有的親戚是在外公耳畔說服著:「別有罣礙,可以走了」,阿遠當下是錯愕,身為話語權較小的晚輩不知道如何反應,也無法插嘴;外公瀕死之際,阿遠握著外公的手,觀察著,像是個科學家般,看著外公身軀急促的吸進一口又一口的氣,「像是每個細胞都想繼續活下去」,直到最終,靈魂似乎是無法用肉眼輕易見到的
「棺材裝的是死人,不是老人」阿遠的這句話我印象深刻,他比喻人生就像是個遊戲,而人人都有意識自己會有game over的時刻,即使是追求長生不老的秦始皇也矛盾的在生前規劃自己的陵墓,怎麼活在當下才是重點,喜歡一個女生就馬上來個浪漫突進,想在死後好好遺愛社會就馬上去簽器官捐贈同意書,簡單又粗暴
「我要分享的人是我妹」品璇的發言讓在座其他人狐疑,因為品璇的妹妹品潔就坐在她的對面,順著品璇的手勢望去,品潔眼眶已泛紅落淚
在品潔小學二年級時,體育課腳不舒服被送去保健室,放學忍著痛回家後,醒來已經是在醫院裡了;醫生檢查是A型鏈球桿菌感染,右手的肌肉組織需要大面積切除才能保下一命,原本該截肢的右腳也是父母跟醫生拜託才妥協留下的,原本以為沒事的左腳,因為延遲開刀,腳踝軟骨也被細菌吃剩下三成,右臂上的疤痕是那樣顯眼,張羅在那,就像是攀在手臂上面的米色大蜘蛛,品潔完全不避諱的穿著短袖,很難想像買了高價碳纖維單車的這個女孩,不是為了虛榮,而是因為避免動到受損的腳踝而做出的選擇
「我在夢中看到了兩扇門,一扇開的一扇關的,我就朝著有光的門走,然後我就醒來了。」在加護病房內躺了一個月才醒來,一醒來就好奇的問媽媽: 「為什麼要關燈? 」這時品潔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眼睛看不到;休養了一陣子,品潔的狀況可以從加護病房轉到一般病房,那時姊姊品璇有辦法探視,進到病房,第一次看到病床上的妹妹,只能將臉貼近妹妹,像是深怕妹妹的眼睛還無法適應,繃著情緒,確認似的地說:「我是大姊」,看著大姊的舉動,品潔笑著回:「靠太近了」
品潔也分享對於那段病期的內疚。生病期間幾乎是媽媽細心的照顧,回到家以淚洗面難過擔憂,但小時候的品潔不喜歡媽媽,所以會要求生病期間由喜歡的阿嬤來看照,面對過去幼稚的自己,內疚不會消失,只能讓現在彼此之間的愛越來越多
接近九點店家打烊的時間,轉移陣地到咖啡廳繼續聊天前,我提出了另一個疑問: 若生命只剩下三十天,你會選擇怎麼過? 在最後的一天又會怎麼過? 很多人第一個舉動就是辭職,連我自己也不例外,工作的目的除了提供經濟來源外還有甚麼? 或許有或許沒有,在面對死亡時工作的價值會不會那樣的不堪一擊?
三十天內有人想環遊世界,有人想再好好看台灣這塊土地,有人想做研究,有人想好好與朋友聊天告別,有人想平凡的繼續過日常生活,個人的選擇其實沒有好壞,但值得省思的是: 對於這個問題有沒有想的夠清楚了? 當威程提出自己想與朋友相聚,我當下的想的是: 其他時間怎麼利用? 單單與朋友相聚是不是有點過於簡單? 但其實我也在其他人的回答下才慢慢摸索出自己答案的雛型,想繼續潛水、健身、看書,在真的珍惜時間的前提下,喜歡甚麼事物似乎淺而易見
最後的問題其中一個是: 在死亡前最留戀的會是甚麼? 沒想到這問題是我覺得最有趣的問題;呈翰的回答是自己的愛車,品璇的回答是研究,兩個人雖然是情侶關係,回答的首選不是彼此也不是家人,而是自己熱愛的事物,雖然打趣著說呈翰準備回家跪鍵盤,但兩人也很坦然的接受對方就是那樣,不過分介入打擾愛人所追求的,像極了愛情,不不不,這就是真愛
曲終人散,阿遠問了我對於今天活動有沒有符合預期,我想了想,雖然沒有太多期待,但我很喜歡這次討論的氣氛,除了生死的話題之外,聊了些哲學、愛情,有起了衝突批判、有化學物理燃燒反應,種種都是我不可預期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