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穆䮶邊拉整衣服,邊瞄了一眼陳若搖頭嘖聲。
「怎樣?」
「沒想到你更衣冠禽獸。」 陳若聽見穆䮶的結論,總覺得被拐了彎罵,但又不懂是甚麼意思,只能兩眼無神望著穆䮶,等著看有何解釋。
「滿腦子欺負人不可取。」穆䮶隨手拿起一旁的紙扇,木頭柄雕刻了細小紋路,成串的花朵及藤蔓,彷彿是攀在扇柄上,讓隨處可見的扇子多了與眾不同的氣質。 「滾!」陳若被穆䮶一句話又激起怒氣,隨手拿了地上的小檜木就往後者丟。
「皮相啊陳公子。」穆䮶用著木扇輕鬆撥開迎面而來的木頭,「這暴躁脾氣,真為你的婚事捉急。」 「有種別走啊你!」
「人要識時務者為俊傑。」 陳若望著丟下一句就離開的穆䮶,氣得咬牙但又奈人沒法,簡直瘟神來著。直到穆䮶的腳步聲遠離,終於恢復平靜的地洞,才讓陳若有時間將方才的訊息琢磨琢磨。 論紙條上所寫的內容,光是鑄幣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個大患。照他的印象,建祥三年就曾發生過因私自鑄幣而大清算的事情。即便事情並沒有擴散到動搖國基根本,但也是牽連無數。 陳若隨手找了張紙,在上頭寫了鑄幣二字,也在一旁寫下建祥三年,還從年號畫出一條線,上頭寫下清算。 寫到這,陳若突然停下了筆。 前幾年,陳若聽過穆䮶稍微說過,他的父母是因為受到別人的牽連而亡,但詳細的故事陳若並沒有過問,畢竟是家務事,再去掀人傷口有違道義。縱使他們因為古物買賣兜在一夥,陳若依舊沒去干涉穆䮶的背景。 ───天地萬物皆有故事,時機到了自然顯現。 陳若盯著紙上的清算,皺著眉思考。他們一向都是做古物買賣以及賞善罰惡,但他從來沒有問過穆䮶從事這行的原因,甚至也沒去思考緣由,他只單純認為是件有趣的事,並沒有多想甚麼。然而,僅僅是鑄幣這條小線索,穆䮶反倒是積極起來了。 「難不成?」 ※ ※ ※ 熱鬧的街道,兩旁有著各式各樣的攤販。能夠讓馬車通過的官道,寬敞地讓人走在路上也不用人擠人,甚至可以好好看看路旁攤販的物品。然而,穆䮶並沒有為了哪一個攤販停下腳步,反而走進了一間客棧。 雖說客棧只有兩層樓,但一踏入便發現店內中間是個四面八方都能觀賞地戲台,房子二樓環繞著小包廂,挑高的設計讓一進門的人,都為之一亮忍不住讚嘆。 「唉呦這位客倌,吃飯還住宿?」店小二將毛巾甩到肩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穆䮶,「二樓廂房清淨,風景好,適合商賈小聚,為客倌帶路嗎?」 短短幾句話,讓穆䮶確認店小二已經把他當作來往的商人,見人中招,還故意甩開了扇子搧了搧。 「行,有勞了。」 店小二欸了一聲,領著穆䮶直接上二樓的包廂。不曉得店小二是誤會了甚麼,竟然幫穆䮶安排在店內視野最好的廂房,前有街景,內有戲景,若是普通老百姓,肯定連二樓都不上來。 「酒菜隨意。」穆䮶交代同時,除了錠銀外,也給了店小二小把碎銀,「不用找。」
「謝大爺謝大爺,小的鐵定幫您弄妥妥有菜有酒,小的這就去張羅!」店小二鞠躬哈腰地退出廂房。 正當穆䮶還在打量店內狀況時,突然有一位留著八字鬍地胖男人站在廂旁門旁。 「何事?」穆䮶搧了搧子,面無表情地問。
「欸嘿嘿嘿這位客倌,勞您大駕蔽店,蔽店深感榮幸啊,小的是這店掌櫃。」男子即便肚腩大到無法彎腰,依然駝背搓手,面容笑嘻嘻地彷彿別有來意,「您有甚麼吩咐儘管說,小的一定為您服務。」 「嗯。」穆䮶也不是沒長過世面,深知掌櫃前來到底是為了甚麼,於是從袖裡掏出一小包香囊遞給掌櫃,「才剛到這,便聽見您這兒的花旦有副好歌喉就進來聽聽。」 「您是說台上那位?」掌櫃快手快腳收了香囊,便開始滔滔不絕回應,「這位女子也是個奇人,前幾日說是技癢,想上台唱唱戲,但這突然來的陌生人戲班哪肯讓,硬試比劃比劃才讓上,但說也奇怪,雖然女子會的不多,但論身段還是嗓子,都是一流的,甚至也將賞都讓給了戲班,戲班也就由著她去。」
「的確是奇女子。」 穆䮶望著中央的戲台,上頭的花旦聲音如黃鶯出谷,看似沒出甚麼力,但連遙遠的廂房都能聽地一清二楚,想必唱功也是不可了得。 「瞧貴店也是生意極好的。」穆䮶望向下方滿滿的客人,「看來您店裡的菜餚也是一流的,才能使人駐足聽曲。」
「過獎了過獎了。」掌櫃邊搓手邊呵呵笑,「也不過是最近生意突然好上了,趁著這波做了口碑而已。」 「哦?最近?」穆䮶疑問回應。
「是啊,前陣子生意還算普通,但就在半個月前,生意竟然開始火了,就連一般不會上館子的農家,居然也攜家帶眷來吃個幾回,看來世道開始好轉了哪。」 聽著掌櫃闡述,穆䮶不免想起靈雨說的時間點。這時間點,巧合地有些蹊俏。 「而且小的聽說啊,這些人都是發了財。」
「怎麼說?」 掌櫃先是張望附近,確認只有它們兩人後,湊近穆䮶的耳邊小聲解釋。 「前幾日來的農家,因為喝醉了就多說了幾句,說是在自家農田挖到了銀兩。」掌櫃瞇著眼一臉鄙棄,「您說,這天地這麼大,怎麼就能挖到銀兩呢您說是吧?沒想過之後來的農家也是有相同經歷,搞得大夥都說神明眷顧,讓土都能生黃金哪。」 「這事情也太玄,確定是真的?」穆䮶皺著眉搧著扇子,彷彿掌櫃渾身散發出銅臭味。 「本來小的也不信,但是農家各個都說自己在城郊外挖到的,小的前幾日也派人去挖了。」掌櫃突然將音量壓得更低,「小的還真的有挖得,您說奇不奇!」
「掌櫃,這牛鬼蛇神的怪事世間多了去,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小的讓您看看!」掌櫃從自己的衣袖裡拿出一錠銀,小心翼翼地給穆䮶,「您可別說啊,這銀小的還得留給兒子討媳婦。」 掌櫃嘿嘿幾聲,一邊期待望著穆䮶,彷彿想從穆䮶臉上再得到讚賞以補內心的虛榮感。 「還真讓你給發財了掌櫃。」穆䮶摸了摸錠銀,看了一眼後便還給掌櫃,「財帶好運,那便先行祝賀。」話才剛說完,穆䮶又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小香囊給掌櫃,「往後會再來光顧的。」 「好咧好咧!」掌櫃對於自己又收到銀兩很是錯愕,連忙道謝哈腰,大肚腩都被擠得擴散到身材外了,「只要您有需要,小的一定盡心盡力,小的就先幫您催下櫥子,告辭了。」 等掌櫃離開廂房後,穆䮶才收起面孔,不屑地望著掌櫃下樓。 人類對錢的慾望真是一覽無遺。 穆䮶壓根就不想跟充滿銅臭味的人打交道,但有時候偏偏這種銅臭味的,擁有的消息是最好打聽的,畢竟他們為了錢,甚麼都能做,甚至連妖恐怕還得讓人類三分。 ───慾望才是世間上最可怕的禍源。 穆䮶邊四顧看看,邊仔細推敲方才聽到的線索。靈雨說的贖回典當,恐怕也就是掌櫃說的,農家都挖到了銀兩,所以才有多餘的錢財,甚至多到可以上館子這種普通人家無法想像的事情。既然贖回典當,自然更有可能在店鋪買東西,若再繼續下去,經過買賣恐怕會流出京城,或是,根本是別處流到京城的。 穆䮶望著台上正在唱戲的花旦,腦中盤旋許多疑問。 『為什麼又要鑄假幣呢?』 ==================================================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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