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向光植物

本以為高中時期的記憶已被塵封在一個鎖住的木盒子裡，就像是永遠都不會再歌唱的音樂盒般靜靜地躺在某個角落，但在讀李屏瑤的《向光植物》時，書中一句句描述高中校園建築景色的句子卻毫無違和地與我的記憶交織，那些曾經歷過的片段隨著故事的推進又在我腦海中重演一次，那年站在五樓教室外我和她的對話，那天在輔導室裡終於卸下心房痛哭失聲的模樣，一一從記憶的深處浮現，彷彿能感受到那個冬天，決定再也不與她連絡後寒風刺痛臉頰的冰冷，原來這一切都離我這麼近。

或許是作者刻意地讓書寫的方向不這麼悲傷，跟另一個作品《無眠》對比起來，《向光植物》給人的感覺就是將故事說出來，平平淡淡的，仔仔細細的，帶人進入回憶，卻不強加情緒，我想這可能是每一個讀過女校、喜歡女生的人都擁有的同一個過程，故事中的「我」彷彿就是現實中的我，明明時空背景皆不相同，卻依舊能讓人那麼強烈地感受到共鳴，也許是在那個性別平權意識尚未興起的年代，壓抑和沉悶的學子們都曾經體會的。

說到女同志文學，大概每個人都會先想到邱妙津，她的《鱷魚手記》、《蒙馬特遺書》可能是每個開始探索自己的女孩選擇入門的書，然而過於壓抑的情緒，面對社會與家庭的不理解無能為力的悲傷和太多提及死亡的字眼都讓人倍感沉重，那時的社會喜歡將男同志和愛滋病畫上等號，也習慣把女同志就會為情自殺的邏輯合理化，這是過去幾十年台灣同志的傷痛，但現在轉頭看，這幾十年間沒有走向極端的、選擇面對並投身平等運動的同志們用自身的努力改變了歷史。

在《向光植物》裡雖還未見婚姻平權走向光明的蹤影，但破曉的微光在天空中隱約可見，希望彷彿就在不遠處。單純討論和學姊之間說不清的情愫，反覆推敲朋友和情人之間的距離和差異，痛苦地將心愛的人從身邊推離，以為自己想要的就是這樣但實際上卻又困惑不已的徬徨都以乾淨俐落的文字，配上思緒清晰的邏輯緩緩道出，搭配上一首首曾經陪伴我們青春時期為賦新辭強說愁的情歌，以一個不快不慢的節奏寫出多角戀情的微妙和作者對於自己的疑問，原生家庭的解讀以及感情的嚮往，邊讀邊搭配電影《藍色大門》的主題曲《小步舞曲》，特別有感覺：

「還有多少回憶藏著多少祕密，在我心裡翻來覆去什麼叫做愛情。」

陳綺貞 Cheer Chen【小步舞曲 A little step】Official Music Video - YouTube

好像又想起那種每次被歌手唱出此刻心情的感受，這是學生時期獨有的青澀，搭配上書中主角和學姊們的互動相呼應，更讓人想起那個會注意對方每個動作、表情，說每句話時眉間是否有輕微施力的年紀，作者細膩的心讓這本書讀起來更輕鬆流暢，再搭配上作者刻意將書以文庫本的小尺寸出版，讓人有一種偷偷打開櫃子閱讀的興奮感，也不難看出她體貼還在尋找自己的女孩們那顆不想被輕易窺伺的心，讓大家在準備好之前，能先把自己好好的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