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02|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魔森林的森琴》027-黑色名諱-2

  海韻仔細向森琴、哈姆與格莉德說明落入結界之後遭遇的幻境,對於這場跨越時空的會面,格莉德是頻頻嘖嘖稱奇,哈姆一再陷入沉思,而森琴則是不斷變化著表情。
  望著森琴時而開心,時而振奮,時而哀戚。眼前的每一個森琴,都在海韻的心底烙下痕跡。
  也許是拉絲琪的幻影曾將森琴的未來許給了他,也許是在失去意識之前聽見過魔韻略帶淒涼的耳語勾起了難以名狀的神傷。森琴因百餘年前的故友、戀人所引致的種種面容,海韻不知怎地,越來越無法輕易別開視線。
  談完在幻境裡經歷的種種,海韻疲憊地靠在床頭,不久之前透過格莉德的手藝,得到少許補充的生命能量,轉瞬間似乎又消耗殆盡,三人見狀,趕忙上前將海韻扶好。
  海韻安心的視野當中,能看見三位至今以來最能讓他感到依賴的良友。也許是在這樣的氣氛當中,自己才會耽溺在同一個地方這麼久,那曾經躲避許久的過往,才又再度如同齒輪重新嚙合般轉動起來。
  「抱歉,沒想到央求你庇護的這一遭,不但毀了拉絲琪小姐的故居,還勾起你這麼多揪心的過往。」
  「不妨事。」森琴微笑著搖了搖頭,摸著海韻的額頭說道:「歷經這般犧牲,有些嶄新的事物,便得以萌生。」
  「咦?有什麼長出來了嗎?」格莉德睜大了眼睛,明知故問地說道,隨即後腦勺上被哈姆「啪」地打了一下。
  「唉喲!笨蛋魔道師,你幹什麼啦!」
  「沒事,我看到有一個呆瓜紅毛在講渾話呢,心中對於美和華麗的追求,讓我的手不由地不聽使喚了起來,妳看,它又來了。」
  哈姆一面裝模作樣地說,舉起手又往格莉德的頭上啪啪啪地拍了數次。幾番鬧騰之後,格莉德和哈姆又打又鬧地跑了出去,在露台上喧嘩了起來。
  看著他們的模樣,海韻也顧不得疲累及身上的痛楚,開懷地笑了起來。
  望著這樣的海韻,森琴像是終於放寬心似的,再度屈身給躺在床上的海韻一個溫暖的擁抱。
  「讓你受苦了。」溫柔的嗓音,搔得海韻的耳朵發癢,「對不起,也謝謝你挺過這些。」
  「這不像你,森琴。」海韻紅著臉揶揄地說:「不要勉強用近代的口吻,怪裡怪氣的。」
  「總是要學習的。」森琴微笑地說,輕輕將額頭點在海韻的眉心,「為了已然改變的你,我能不有所改變嗎?」
  「我?我有了什麼改變嗎?」
  「這裡。」森琴摸了摸海韻的頭,溫柔地說道:「有了拉絲琪的授予,你的身上,也有了拉絲琪的香氣。海韻,知道嗎?你是救國聖女的後裔。」
  「大約在幻境裡,我也有這樣的猜測。」海韻點了點頭,「你與拉絲琪學藝,演奏了百年的琴詩,帶著拉絲琪的幻影將我引導至此,想來也並非偶然。」
  「那確是曾屬於我們的詩歌。」森琴微笑著說,「另外,你的這裡……也有些不同了。」
  他一面說,一面輕輕解開海韻的上衣。渾身無力的海韻雖然感到有些突然,卻沒有能夠抗拒的力氣,任由他擺弄著自己的衣著。不久之後,袒露的胸膛非但沒有帶來羞愧,相反地令他驚訝得目瞪口呆。
  紅與黑相間的紋路,如同水面漾開的漣漪,又如是破裂玻璃上的蜘蛛網紋,爬滿了海韻的胸膛。那紅紋在皮膚之下隱隱透出微光,能感受到不尋常的源力氣息,在他的身上鼓蕩。
  「疼嗎?」森琴看著眼前的異象,隨口問道。
  「不痛,如果你沒掀開來,連我自己都沒發現這個異狀。」海韻苦笑著望向自己胸口恣意張狂的奇異光紋,那形象太過不真實,一瞬間甚至還感到有些滑稽。
  取出慣用的源力導具,海韻仔細感受身上的源力氣息,只覺無論魔素還是聖韻,較之從前都提升了不少。若從導具上傳來的氣息是真,那麼這股驚人的源力容量,已經幾乎讓他感覺自己不再是個人。
  單就聖韻與魔素而言,單一源力的含量早已超過人族該有的界限,若說海韻現在的狀態是同時有聖韻、魔素兩種不同源力的奇族在身,也並不讓人意外。
  看出了海韻的困惑,森琴重新為他整理好衣衫,淡淡地說:「這個情況,我平生至此還未見過。但這股懾人的魔素氣息,確是屬於魔韻所有,一時之間,我還以為百餘年前消失形跡的故友,竟悄悄到訪了。」
  「會是被『黑棘木』所寄生了嗎?」海韻擔心地說:「受詛之王魔韻,不正是因為他那無法控制的侵蝕,而蒙受了『王』的畏名?」
  「然而,似又有些不同。」森琴淡然地搖了搖頭,「從前受黑棘木侵蝕的生靈,那模樣我可沒少見過。在痛苦中被生生抽離了源力,肉身凡軀在轉瞬之際化為枯朽的空殼,才是被黑棘木寄生與侵蝕會有的樣貌。若要形容當前的情況,我如何思量,也只有一個詞,能夠代表你現在的景況。」
  「是什麼?」
  海韻擔憂地望著森琴,卻見他悠然起身,信步走向鋼琴旁,輕撫著屬於回憶的琴鍵。彷彿那些漫出甜香的過往,正如繞樑的餘音般兀自迴盪。
  「是『祝福』。」
  森琴微闔的雙眼底,泛現起彷彿來自悠遠星空的微光。他的身影恍惚遙遠,他的語調飄渺深邃。看上去有些模糊與迷離的森琴,令海韻的心底也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焦急。
  他掙扎著起身,卻無力地摔倒在地。森琴趕忙過去將他扶起,見他難於舒展的眉間,卻又重新展開了笑意。
  「怎麼,海韻你怕嗎?」
  「我是怕。」海韻苦澀地抿著下唇,那在胸口鼓脹的不安,令他難以自持,「你在說的,是些歷世的過往。那些我不曾參與的時空,正在侵蝕著我們的日常,這叫我怎能放心得下?」
  「別怕,我們這不是在一起嗎?」森琴眼中的笑意更加燦然了些,「從前的時空將你我再次連結,從多重結界當中出來的你,將我從百年的停滯當中推了一把。」
  他一面說,一面將散發著金楊格木清香的右手,輕輕放在海韻的胸膛。那心跳裡蘊藏的波濤,那話語裡潛伏的信仰,無一不是激發著森琴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海韻,如今看來,無論是拉絲琪還是魔韻,現在都在你裡面。」
  「真的?」
  沒等海韻反應過來,森琴深深地一吻,奪走了海韻言說的力氣與意志。
  原本便渾身乏力的海韻自是無力抵抗,只能任由森琴的雙唇需索著自己的體溫。在一再相互探索的喘息之中,滿盈在身體深處的金楊格木清香,彷彿與聖韻及魔素渾成為緻密而香甜的蜜糖。
  良久之後,森琴才捨得放開了他,那深邃的綠色瞳光深深望進海韻眼底,彷彿面頰上的火燙是如此稀鬆平常。
  「真的。」森琴微笑著逗了逗方寸大亂的海韻,柔聲說道,「她們催促著,要我更愛你呢。」
  這一刻,海韻越發不能分辨,那屬於受詛之王的黑色名諱,究竟是帶著怎樣的心思住進了他的靈魂深處。但有一件事情,是現在的他可以確認的。
  他愛森琴,無論有怎樣的過往,又通往怎樣的未來,這一切都將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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