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演未來．Rehearsing the Future @ 永添藝術．金馬賓館當代美術館ALIEN Art Centre

根據展場掛在牆上供參觀者自由拿取的簡介單張裡，策展單位永添藝術ALIEN Art於《預演未來》策畫／邀展時主題為「以預演近未來生活場景的方式，帶領參觀者演練看似未來的生活景象」、「投射家居空間的想像，引領觀眾身歷其境，在我們認為家的安全庇護中，反思隱藏其中的危機意識」。欣賞10位藝術家參展的13件展品，深感策展者、參展者及參觀者三方對「家」、「家居空間」認知與定位的差距。

最「切題」、「符合國民教育對『家』的公式定義」的作品，大概就屬周育正的《刷新、犧牲、新衛生、抹布、畫布、周育正、餐桌、擦拭、日常性、墨韻、形象、繪畫集》，巨大筷子與擦痕。自COVID-19疫情爆發，各式消毒噴霧、酒精紙巾成為生活必須品，坐下之前噴消毒液、擦拭成為標準動作，澈底一些還得用紫外線燈照一會兒。可以想見近期未來，環顧居家四周，尤其是餐桌，必能找到過度擦拭、拭布使用不當留下的擦痕。

策展方為張哲興的作品《物流》布置了一個有如劏房、分租獨套的視聽空間—為了避免干擾他人，欣賞影視作品必須使用耳機。參展者張哲興透過《物流》說了一個關於不明新興疾病的故事。欣賞者戴著口罩，於新興傳染病COVID-19疫情期間，前往金馬賓館欣賞了張哲興的作品。策展者、參展者、參觀者，三者行為各自獨立，又有著微妙的相依性。

吳權倫的《沿岸採礦—數位風化 X, Y, W, Q, I, O, H》，則將家擴化為臺灣。展示的「岩石標本」其實是各式各樣廢棄物經人工風化、鏽化、噴沙、水磨產生。不必等到未來，現在正在發生：近年來東海岸卵石灘走一回，沿岸充滿建築廢棄物—磚、水泥、人造石，及人類垃圾—廢玻璃、玻璃纖維經河海打磨形成的卵石。人煙較少的山區遭不效業者棄置廢棄物，顯然已是常態。而雨水、溪水、海水一視同仁地將它們打磨成卵石狀，色彩顯著不同於天然板岩沖刷而成的黑色卵石或天然大理石沖刷成而的白色卵石，吸睛的岸邊風景。

劉玗的《假使敘事是一場洪水》也將家擴化為臺灣，但把近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未來必將與人類社會歷史共存的COVID-19，類比為既是毀天滅地也是開創新世界的大洪水。

劉玗以幽默節奏，將臺灣各個原住民族大洪水、人類起源與取得火種等傳說拆解、並列再結合，搭配水流洶湧、浪花淘淘、烈熖火舌吞噬一切與動物特色花紋圖案的背景投影。

這是《預演未來》中我最喜歡的作品。不久的未來，應該也像所有傳說結局：人類從此安居繁衍過著溫暖幸福的日子。不過就是這些日子明顯不同於大洪水發生前的日子，如此而已。

Nile Kotting的《Remain Calm. Mobile+／保持冷淨：流動＋》所關注的家不是你我的家，而是展覽作品的家。Nile Kotting仔細寫出展品如何收藏、如何點檢、若地震該如何、若火災該如何等安全操作手則，設想完整細緻，事前預防、事發當下緊急處置、事後修補復位等一應俱全，為「居家安全」做好準備。除了以螢幕播放安全操作手則，Nile Kotting還僱請專業表演者，如空服員演示座艙逃生門打開方式及救生衣穿戴方式那般演示安全操作步驟。表演的同時，還有AI管家配合進行紀錄並四處巡視。

Kyle McDonald的《face work／臉工》所談的是「家戶收入」。Kyle McDonald在防疫必須戴口罩的現代，很反骨地寫了一支「依臉部友善程度評估未來身價」的程式。參觀者必須緊張地環顧四周，確定周圍的人都在防疫安全距離之外，再迅速拿下口罩利用該程式自拍與作品互動。

在這個出門必須戴上口罩、大多數人都躲在手機之後、擔任網紅、賣家或在家工作的時代，螢幕上看起來友善與否，的確關乎身價。然而，現在哪支手機沒有內建的美肌美容程式？透過這些程式，每人都可以輕鬆獲得盛世美顏帶著親和表情，依照未「修正」的「裸臉」作出的評價，有何參考價值？真是任性又諷刺。

Ana Prvački的《Mouthful（masked duet）／滿口（口罩二重唱）》雖然看不到「家」，卻反應了近期的未來—口罩為標準配備的生活。

自COVID-19疫情於2020年擴散全球，每在鎖國、封城、打疫苗看似有些成效、逐步解禁之際，新的變異株又引起新一波確診高峰。對任何一種變異株都有預防效力的就是口罩。最常見的醫用口罩、適合運動的不織布口罩、適合說話的韓式口罩、對聽障人士友善的透明口罩......透過口罩呼吸、說話、演講、唱歌，必然是不久未來聲音世界的「模樣」。

在Jake Elwes的作品《dada da ta／達達…數據》與《Zizi & Me- Anything You Can Do (I Can Do Better)／Zizi & Me—任何你能做的事（我可以做得更好）》中，所謂的家可能比較接近「真實基礎」—《dada da ta》只截取了影片中最理性真實的片段，卻失去呈現事實的功能，而《Zizi & Me- Anything You Can Do (I Can Do Better)》真實未必優於虛擬。這樣的概念恰恰反應了近期最夯話題Metaverse／元宇宙—必須有真實世界，Metaverse才有價值，虛實共存相依。

由《器世界大冒險》及《獨生獨死：Hello World》看來，對陸揚而言家即是電玩世界的「home鍵」。

陸揚以自己現實外形為本建構了數位角色，持續以該角色在虛擬世界發表創作。或許，我們可以這麼說：虛擬世界更像是陸揚的家，虛擬陸揚比現實世界中的更加真實。

此次參展的兩件作品，《獨生獨死：Hello World》即是陸揚以其數位角色為主角的影像作品，《器世界大冒險》則以電玩資訊節目風格的影片展現虛擬世界、現實世界及佛教概念「器世界」三方交互辯證。

aaajiao的作品《深淵模擬器》同樣把家等同「home鍵」，而《a, aa, aaa, aaaa, aaaaa》則諧仿中國中產階級近期流行於室內種植盆栽，以3D列印許多塑膠花朵鎖在透明壓克力板上，配合真實盆栽，裝置出一個「家」的空間。

這兩件作品同時展示，巧妙回應此次策展主題：參觀者坐在3D列印的模擬植栽圍繞的「家」中央，透過遊戲控制器遊蕩在虛擬世界裡，參觀者必須具備相當的電玩遊戲經驗，才足以體驗《深淵模擬器》，否則難以找到由家／初階層到達其他虛擬空間／次階層的入口與進入該空間的方法。

看完10位藝術創作者對家的定義與回應，我也問我自己，家是什麼？生活中哪些部分算家居生活？近期的未來又是什麼？口罩溢出的熱氣模糊了眼鏡。

－－－－－－－－－－

展期｜2021.11.20–2022.5.29 地點｜永添藝術 ‧ 金馬賓館當代美術館ALIEN Art Centre 101-103展覽室 官網｜https://www.alien.com.tw/u/zh-tw/pages/Rehearsing_the_Future 策劃｜永添藝術ALIEN Art 參展藝術家｜aaajiao、周育正（Chou Yu-Cheng）、傑克·艾維斯（Jake Elwes）、尼羅·柯廷（Nile Koetting）、劉玗（Liu Yu）、陸揚（Lu Yang）、凱爾·麥克唐納（Kyle McDonald）、安娜·普瓦茨基（Ana Prvački）、吳權倫（Wu Chuan-Lun）、張哲熙（Gary Zhexi Zhang） 主辦單位｜永添藝術 ‧ 金馬賓館當代美術館ALIEN Art Centre 協辦單位｜歌德學院（台北）德國文化中心Goethe-Institut Taipei 贊助單位｜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National Culture and Arts Foundation 多媒體設備贊助｜洪建全基金會Hong Foundation、台灣松下電器Panasonic 推廣協力 | 晶英國際行館Silks Club、THE UKAI TAIPEI、UKAI亭高雄Ukai-tei Kaohsiung、Room by Le Kief 指導單位｜高雄市政府文化局、高雄市政府都市發展局 特別感謝｜御盟集團、中華賓士

－－－－－－－－－－

關聯閱讀： 【ARTALKS:】 解構的世界觀：劉玗《假使敘述是一場洪水》簡評｜張祐薰（提名觀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