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八章-2

天界

「佩以拉。」聽見這聲叫喚，正在替聖百合澆水的她抬起頭來，看見一張微笑的臉。

「彌可拉雅，結果下來了嗎？」

「嗯，」她揚揚手裡的公文，陽光下，雙眼晶瑩。「天父已經批准下來，還破天荒給了我手令，必要時可以動員天使軍，但我還是希望這最好是用不上。」

「這當然，誰也不想開戰。」她放下手裡的灑水器。「這個消息，妳告訴大家了嗎？」

「已經用傳播網散發出去了，只剩妳和索狄奈，他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大概……」不用想，索狄奈會去的地方也只有一個。「是去探望雅黛兒吧。」

彌可拉雅有點於心不忍。「過了這麼久，他還那麼掛念雅黛兒？這對姊弟感情一定很好。」

姊弟……心裡有點刺刺的，佩以拉沒有反駁她的話。「是啊。他們的感情從以前就一直很好。」

「原來妳們在這兒！」這把氣喘噓噓的男聲響起，同時也讓佩以拉心跳了一下。「我都快找遍整個天界了！」

「這麼緊急？」彌可拉雅轉過身看他，「什麼事？」

「大天使傳了消息，說我們三個該去向醫療長報到了。」

「差點忘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雖然這麼說，彌可拉雅的表情卻有點慌張。「不過我還有事情要辦，你們先去好了。我會再找時間過去。」

「好，」索狄奈朝她揮手。「那再見了。」

「等等！」佩以拉突然想起什麼跑上前去，一時心急下猛然拉住她左手臂。

「啊！」飛快掙脫，彌可拉雅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我不小心傷到妳哪裡了嗎？」鬆開手，酒色的眼眸滿是擔心。「真的很對不起！妳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咬牙，那張原本就白皙的臉冒出細碎汗珠，她卻擋開佩以拉想檢視的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前幾天不小心擦撞到，只是小割傷，不用擔心……妳剛剛想說什麼？」

「我想跟妳拿許可證，如果晚點沒事，或許我可以先帶一隊人過去看看。」

「這個，我想集體行動會比較好……」彌可拉雅摀著白袍下的左手臂，不住吸氣。「愛特羅西亞能力還是……無法預計，如果讓你自己去，太冒險了。」

「說的也是……不過，妳真的不要緊嗎？臉色這麼難看，等下別忘了順便請醫療長替妳看看。」

「我會的，那我先走了。」她頭也不回展翅離開，佩以拉卻看著她的背影發愣，剛剛那一瞬，手心傳來的觸感實在太過奇特……確定那是……割傷嗎？

「妳在發什麼呆？」索狄奈一把拿走她手裡的灑水器。「又來澆花？」

「反正有空，我就來了。」彎下身，佩以拉看著整片花海搖曳。「盛開的聖百合灑上清水後，那陣香味會更恆久。」

「妳什麼時候看見生長在天堂土壤的花朵自然凋謝過？」脫口而出的同時有種恍惚的重疊感，他好像也曾在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是什麼時候呢……

「雅黛兒……」胸口突然震盪，等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居然看著佩以拉叫姊姊的名字。

「你說什麼？」錯愕過後，她裝作若無其事。這個名字在某方面來說是禁忌，所以每當索狄奈不自覺喊出口，佩以拉都會裝傻，然後就會自然轉移了話題。

「……我想起雅黛兒，」出乎意料的，索狄奈並沒有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帶開話題。「她常常說，聖百合現在正盛開，所以會想將它們摘下來，分送各級天使。她希望天界盈滿這樣蒙神眷顧的氣味。我一直不懂，聖百合明明是不會凋謝的，為什麼她總要強調那是「現在」？」

「這個……我聽她說過。」佩以拉想起了那天，還有那抹略帶憂傷的微笑。

傍晚時分，佩以拉剛巡視完邊界，經過這裡，正好看見雅黛兒在聖百合叢中，白金色的長髮在夕陽光下成了幾乎艷麗的燦橘。

「剛從邊界回來嗎？」看見她，雅黛兒笑的燦爛。「真是辛苦。也要說說索狄奈，不要老是把工作丟給妳。」

「他不就是那樣。說辛苦，其實也還好，天界和平了這麼多年，不需要太過擔心。」

「稍早我請索狄奈幫忙分送，」她拿過一把稍微包裝過的聖百合，還貼心的加了一些襯葉。「這些是特地留給妳的。」

「謝謝。」接過花，佩以拉下意識將臉埋進其中，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曉得為什麼，妳送來的聖百合，香味總是特別芬芳。」

「花朵跟人一樣，都需要細心照料，唯有這樣，它們才算是真正盛開。」雅黛兒看看身旁整片花海，太陽就快要落下了，純白的花瓣也染上深深靛紫色，她的表情很是悲敏：「沒有用心培育出來的花朵，就算永不凋謝還是能聞出腐敗的氣味，我的弟弟並不知道，其實天界的土壤並不潔淨。神魔大戰時死去的天使及惰天使，他們的骸骨就這樣在滿目瘡痍裡風化為塵，最黑暗的土地裡卻開出最聖潔的花。神讓這片曾經遭受不幸與背叛的土地獲得特殊的恩寵，祂將短暫的瞬間化為永恆，卻怎麼也掩飾不掉死者屍骨餘燼裡頭繚繞的腐敗怨恨，或許天使其實也從未聖潔。」

「雅黛兒她……真的這麼說？」索狄奈記起每回捧著花的那張笑臉，還有聽見他問句時，千言萬語閃爍而過的眼神。心裡似乎懂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