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之境
「醒醒。」
微乎其微的耳語在她上方響起,這聲音異常微弱,卻輕易撼動被寂靜和月光封印的靈魂。
睜開履著燦亮色彩的銀色瞳眸,她看進一張蒼白的臉,那臉的主人有著一雙碧如青草的眼、陽光般的金髮,白皙的肌膚上卻沾著斑斑血跡,似乎剛結束一場戰鬥。
溫熱的鮮紅從少女身上滴下,她敏銳的嗅進那股象徵著生命的腥甜氣味,在這同時,有些不知名的什麼倏地盤住她心口,令人不舒服的窒息感隨即蔓延開來。
俯視著她,女孩吃力地抬起傷痕累累的右手,顫抖著貼向那原本受盡寵愛的絕色臉龐,眼裡是滿滿的滿足和心疼。
「我會救妳。」女孩動動乾澀的唇,朝她漾出堅定的微笑。
接著,女孩開始吟誦自家族創始之初便代代流傳下來的咒語。
或許是因為失血的關係,女孩的聲音沙啞且虛弱,斷斷續續的,卻執意要替她解除封印。
她感覺到覆在自己身上的冰層漸漸消退。
封印漸漸被解除。
「愚蠢的人類!」
突來的叫喊伴隨強烈的殺氣而至,一團光球毫不留情地朝女孩攻擊。
女孩卻閃也不閃,不為什麼,只因不能傷到身下尚未脫離封印的她。
能量聚集而後破空的聲音由遠而近,巨痛頓時由背部傳至心臟,受襲的女孩呼吸一窒,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下一秒,重傷的軀體軟軟的倒向一旁。
剩下一口氣的女孩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只能倒在地上不停喘氣。
「愚蠢!」
輕蔑的冷哼在雪地裡這樣的清晰,令人厭惡。
算得上悠閒的腳步踱向她們,一個全身雪白的天使居高臨下俯視著仍受冰層桎梏的她,和一旁幾近斷氣的女孩。
「妳犯下的罪足夠讓妳被處分到世界末日。」天使直直盯著她。「就憑一介人類也妄想解除封印?真夠可笑。」
看著那雙雪白的羽翼,一些遺忘已久的記憶漸漸浮現。
她憶起一輪滿月,一座濃鬱的森林,數不清的妖精正在舉行徹夜的祭典。
妖精們圍著一株神木,手拉著手,歌唱著屬於精靈及大地歡樂的歌謠。
精靈們是這麼高興,連深夜的大地都彷彿因此而甦醒了。
純白的月光灑落一地,連帶也映出神木上那抹冷絕的身影。
「怎麼?妳忘了自己犯下什麼罪了?」天使的聲音依然帶著不屑,冷冷迴蕩。
她終於捨得將視線轉往那張臉,回以同樣輕視的眼神,微微的,笑了。
天使一驚,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卻已然來不及。
用來封印她的冰層被她銀色的長髮劃開,閃動炫目光澤的銀色髮絲在下一瞬纏上天使細緻的頸項,如利刃般切割而過,留下數道血痕。
連掙扎都來不及,天使已經沒了呼吸。
愚蠢。她冷冷看著天使倒下。
一頭長髮像有意識般輕易的穿透冰層,帶有封印能力的冰在她不自覺釋出的能力下漸漸崩解剝落。
緩緩起身,四肢卻傳來冰冷的疼痛。
一低頭,她發現自己的四肢都被金屬鏈緊緊鎖住。
雙重封印……。
不只是手銬腳鐐,還有帶著倒勾的鎖直接穿透她的四肢,鎖住她的筋骨。
長年的冰凍甚至讓金屬表面都結霜了。
試著想轉動手腕,沒想到只是細微的一個小動作,卻像誘發了什麼咒語似的,金屬瞬間變的更為沉重,上頭尖銳的倒勾猛然往四周散開,綻放出一朵朵棘狀的花。
若是她想硬抽出自己的手,恐怕只會落得四肢血肉糢糊的下場。
正在思索該怎麼做,伴隨呢喃的喘息聲卻淡淡飄了過來。
她偏過頭看著少女。
女孩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碧綠色的眼卻睜大看著她。
她沒有辦法理解,女孩明明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堅持要替她解除封印?
被困在連神都不願眷顧的極寒之地,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為什麼這個女孩要救自己?她不明白。
一字一句,女孩終於唸到最後一個音節。
語音未落,制住她四肢的鏈已然自動斷裂脫離,重重掉在結冰的地上,激出許多碎冰。
她終於獲得自由。
動動雙手,金屬鏈留下的空洞,大的讓人看來觸目心驚。
因為傷口的關係,她沒辦法用自己的力氣站起來。
微一動念,她整個人雲從風生的騰空而起。
女孩的視線依舊沒離開過她,甚至在那雙眼直盯著自己的眼裡,她讀出一抹盈滿的什麼。
低頭看著女孩,她銀色的長髮在半空舞動,平靜的臉沒有任何波動。
如果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可能只剩下那雙冷凝的眼底下稍稍的疑惑。
「……為什麼?」乾澀的吐出疑問,太久沒說話讓她的聲音聽來沙啞至極。
「我愛妳。」
女孩是這麼回答的,表情專注,仿若傾盡一生所有。
也因為傾盡所有,她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昏了過去。
我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