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玉京城。
一名身穿鵝黃輕衣,左手掌心握著韁繩,身後牽著一頭驢子的少女緩步到了玉京城城門前。
少女艷麗的臉上印著爽朗笑容:『七年了啊,終於回家了。』
少女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驢子:『阿牙,你可以不用再擔負苦力了,自此之後,你就能閒散吃草了。』
驢子噴出一口氣,甩了甩頭,前腳不耐地踩踏幾下,牠陪著這個丫頭走過幾十里路,穿過多少險峻山巔,跨過幾條大河小溪,遇過幾個不長眼的歹徒,殺了幾隻妖獸,牠阿牙,終於撐過來了,撐到丫頭回家了。
少女轉回來,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向城內。
———
俋曲村。
月見說要去周國,搞得陽東士與里蔚滿腹狐疑。
這個時局去周國做什麼?
『里月見,妳莫不是要去周國惹事生非?』陽東士斜著眼看正在收拾形曩的月見。
月見孑然一身,從不帶物,是以她現在收的是里蔚的行曩。
里蔚無語地看著月見從他的行曩裡丟出一堆東西。
清掉不該帶的雜物後,月見將行曩包好,轉過身,俏皮地眨眼:『被你猜中了。』
月見將行曩丟給里蔚:『都是常見的物品,不要私自帶走村裡的東西。』
里蔚接過行曩,嘟嚷著:『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物件,也太保護俋曲村了。』
『到處搞事,就是妳所謂的歷練?』陽東士語帶怒意地說道。
月見伸出左手食指,左右擺了擺,說:『不。是有事找上我,可不是我要與他們做對。』
『狡辯。』
月見聳聳肩:『全世界都知道我里月見長生不老,你以為他們會乖乖的什麼都不做嗎?多的是想抓我的人。』
陽東士微瞇細眼:『那為何要選去周國呢?』
月見眼放精光,嘿嘿兩聲,說:『因為周國有巫觋族啊。你應當知道巫觋族是目前全上亞第一大氏族吧?』
『我知道。但那又怎樣?』
『總躲躲閃閃,終歸不是好事,所以我決定深闖虎穴,直接與他們對上,首要之選,便是巫觋族。』
陽東士與里蔚相覷了一會,皆心道,擺明就是去惹事生非嘛。
陽東士挑了挑眉:『妳這話意思,是說巫觋族也想要妳的長生不老?』
『不,他們想要我死。』月見說著,眼裡映出一抹哀嘆。
『難道妳看到自己不久後會死在巫觋族手上,所以想去周國先發制人?』
聽陽東士這樣說,里蔚點頭道:『很有可能。』
月見本想解釋不是這個意思,但她忽然轉念,心道,讓他們這樣理解也好,方便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不錯啊陽東士,有成長了呢。』月見讚許地說道。
可在陽東士聽來不像是稱讚,反而有種被唬弄的感覺。
『巫觋族與周國宣氏皇族關係緊密,妳這樣做,牽連的可是整個國家。』
『是啊。不單單只有巫觋要我死,宣氏皇族也是。』
直覺告訴陽東士,此去周國並沒有那麼簡單,月見一定隱瞞了什麼。
『里月見,這種攸關國家大事的事情,我是極不願參與的,我勸妳還是老老實實向大眾說明妳的長生不老是怎麼一回事。』
月見不帶情緒地呵呵兩聲:『陽東士,你想要的成就可沒那麼容易,不來點磨難,不傷點心,如何成就?你以為幫助困苦之人就能夠達成?嘖嘖,太單純了。』
陽東士聽了,不禁惱怒道:『少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妳此去周國擺明就是要禍亂,我所知道的修練可不是這個樣子,我是沒出過山,但我不是傻子。』陽東士想了想,又說,『不對,我是傻子,我還在這裡就是個傻子,說什麼歷練,根本都是屁!』
陽東士說完,怒氣沖沖地離開里蔚的房間
『呦,生氣了。』
月見不意外陽東士會有這樣的反應,雖然是麻煩了點,但衝著他命中會有的劫數,月見還是得去賣笑哄騙陽東士。
『陽道師反應是不是太大了。』里蔚尷尬地說道。
月見朝里蔚曖昧地笑道:『你想去周國嗎?』
『一旦去了周國,是不是會引發中都與周國的紛爭?』
月見摸了摸里蔚的頭:『你很聰明喔,還想到了這一層。』
里蔚甩開月見的手,不明所以地問道:『妳明知此去會引發許多事端,為何還執意要去?』
『如我方才所說,若要有所成,就得有所為,我拉著你們幾個本就不是為了讓你們過好日子,你還記得我對你的承諾吧,帶你去外面的世界瞧瞧,同時讓你學習你想要的,最終讓你回到中都,承襲國師之位。』
『等等。』里蔚伸出手打斷月見。
『我最後再說一次,我不想接國師這個位子,以後不要再提了。』
月見臉上揚起一抹深意的微笑:『好,我以後不說了。』
這抹微笑看在里蔚眼裡卻是說不上來的寒慄。
『待會村口見,我先去找陽東士了。』
話一落,月見便瞬移走。
俋曲村村口旁,有一座大池塘,陽東士杵立在那,臉上是各種說不出的糾結。
看著池裡的魚在蓮花之間悠遊著,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陽東士心裡總夾雜著些許愧疚。
雖說不是第一次對里月見發火,但不知為何,我竟無法不認同她說的,此去周國,是能正面接觸巫觋族的機會,他們是上亞第一大氏族,且用的還不是靈力,是他們獨有的巫力,若能與他們切磋交流,確實能磨練自己,可是,與巫觋產生衝突勢必也會牽扯國家爭亂。
『里月見的長生不老,宣氏皇族一定也想得到。』
就在陽東士喃喃自語時,月見突然瞬移到他身旁。
『這可不一定。』
陽東士嚇得抖了一下。
這女人每次都要這樣嚇人嗎。
陽東士輕咳一聲,正了正表情,問:『此話何意?』
『若我說,早在五百年前,我就與宣氏皇族相識了呢?』
陽東士訝然地看著月見:『五百年前妳就去接觸宣氏皇族了?妳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月見蹲下身,手指在池水裡隨意滑著,有幾條魚以為有食物,便游過去輕碰月見的手指,沒有嗅出食物的味道,那幾條魚就悻悻然地游走了。
『為了這一代的巫觋族長。五百年前,我便已看到這一代的巫觋族長將會左右宣氏皇族的皇權,明明是屬臣,卻妄想撼動整個國家,他有著非常危險的野心。』月見站起身,看向陽東士,『因為他是巫觋族千年來,唯一一個巫力非常強大的人。』
『不對。』陽東士認為月見的話有問題,他質疑道,『就算巫觋族長會威脅到宣氏皇族又如何,這與妳有何干係?』
月見搖了搖頭,說:『有件事你不知道,因著這幾日一直待在俋曲村所以你們沒接收到一個消息,外頭啊…早到處傳言我人在周國,甚至與宣氏皇族攀扯上了,你說說,我能不去周國嗎?而此事,還是巫觋族長故意製造出來的消息。』
『妳如何確定這是巫觋族長故意為之的?』陽東士不信月見說的話。
『我只要閉上眼,便能觀之千里、萬里,哪怕是在細小的地方,都能看見。』
『妳的意思是說,妳只要閉上眼就能看到某個地方正在發生的事?』
『不錯。就連一隻蟲子在哪,做了什麼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陽東士面露驚駭,眼前這個女人的能力完全超出他的認知,長生不老、言靈、瞬移術、預知未來、探勘過去,這些能力都在打破陽東士對這個世界的理解,現在又多了一個可以看到任何地方任何事的能力,里月見她還是人嗎?。
『妳這又是什麼能力?』
月見笑的純真無害:『我稱它為遙視。』
『什麼…視?遙視是哪個遙?』
月見沒好氣道:『遙遠的遙。遙視。』
『隨時隨地,只要閉上眼就能看到想看的?』
『是的,只要我想,我就能看。』
陽東士倒抽一口氣,世上形形色色的術師千百種,就沒一個像里月見這樣,真要給她一個形容.…。
此刻,陽東士的腦海浮出了一個字,神。
此字一出,陽東士頓感荒謬,這與里堯說的天命之人不一樣啊。
等一等。
陽東士忽然想起了里堯說的一件事:『里月見,天命之人是不是不可殺人?』
月見眨了眨眼睛,眼珠轉了轉,最後燦笑道:『是啊。』
『至今為止妳都沒殺過人?』陽東士說出這句話時,心裡是懷疑的,以他對月見的觀察,他不相信這六百年間月見沒殺過人。
『你認為呢?』月見淡然一笑,絲毫沒有任何慌亂。
『什麼我認為,直接回答很難?況且,我還有一個疑問,若天命之人殺人,會如何?』
月見眼底放出狡詰的精光,說:『只要你願意同我去周國,我就告訴你。』
『妳!』
這女人又在耍詐了。
陽東士知道,一旦去了周國,免不了會捲進事端,甚至是引發血光之災,而這也是他排斥去周國的原因,深知跟在月見身邊會遇到許多不確定的風險,尤其她又擁有長生不老,那是多少人覬覦想得到的東西。
但是,他實在是太好奇天命之人不可殺人的原因。
陽東士深吸一口氣,這種不得不妥協的感覺,很討厭,最後,他嘆道:『我願意去周國。』
月見一雙眼睛亮的逼人,她開心地拍拍手:『太好了、太好了!』
才正要哄騙,這傢伙就自己上鉤了。
陽東士黑著臉看月見,怎麼有種詭計被得逞的感覺。
一夥人收拾完後,在村口等著月見,她與樓淼簡單說了幾句話,便轉身走向她的歡樂夥伴,在揮手告別了村民後,月見便領著他們幾個走到邑取村外幾十尺的距離。
四個人的手放在月見的左手手背上:『那麼,啟程吧。』
語畢,五個人立即瞬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