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24|閱讀時間 ‧ 約 11 分鐘

梨園軼事之高慶奎生平

高慶奎對於人家叫他「高雜拌」是採取一笑置之的態度。這樣的態度也是一種嚴肅的對待,因為他自有打算,他立志要走南北融會的道路。儘管在他去上海以前,譚鑫培梅蘭芳等多少名家都去過上海,而且也受到南方京劇的影響,進行了自己的藝術革新,可是高慶奎這種做法:原來純是京派的演員,專門到上海去闖練,在上海與海派演員一起合作,參加到海派戲中去演出,去吸收海派戲的精華,以更好地充實自己,卻是少有的。

多少論者都認為高慶奎先是學譚,後是學劉,他所創造的高派,實際上是在譚、劉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特別是劉派傳人。這當然是很有道理的。劉鴻升開始改唱老生也是宗譚,後來才奎派、汪派、孫派都加以吸收。高慶奎自也是先宗譚,後宗劉,面他究竟是如何發展劉派的,倒很值得研究。

吳小如兄在他,《京劇老生流派綜說·說高派》一文中有較為詳細的分析:

我以為高氏之“雜”,不僅在幹劇目的廣泛和所宗法的流派不一,而在於他演某一派專擅的劇目時,雖以此一派為基礎,同時也兼採別派的唱腔和唱法。 ……高慶奎作為劉派的傳人,絕不全無改動,而是在百分之九十予以繼承的基礎上加以調整變化。但他不以此標榜,說自己是「發展」了劉派;卻寧可承受「雜拌」的惡名,走自己適宜的道路。

同時,由於高會的多,見的廣,學的紮實,鑽的深刻,加上幾十年舞台實踐經驗,即使羼用他種唱腔唱法,也仍有規矩和軌跡可尋,決非無中生有,妄加杜撰。這就使觀眾看著順眼,聽著順耳,無牽強生硬、離奇怪誕之弊。

這就是為什麼前輩藝術家(生如高、馬,旦如梅、程,以及葉盛章、盛蘭昆仲的武醜和小生等)有所發展創新容易被顧曲家所接受,而今天的某些演員雖頻頻「創」新卻不為輿論所授權的關鍵所在。

這裡有一個「化」的問題,會得多才可能化,而真要做到化,還需要提高自己的修養,才能認識什麼該吸收,如何吸收。

例如高慶奎在上海就吸收了南派京劇藝術的精華(也就是吳小如兄所說周信芳的麒派精髓所在:「有著濃厚的生活氣息,具備真實感,用強烈的藝術感染力來刻畫劇中人物的精神面貌和思想感情”),而並沒有從周信芳所謂「惡性海派」中吸收那些糟粕,走的是健康的道路。

翁偶虹人曾記下高慶奎自己談的對「高雜拌」之說的態度:

其實,人家稱我為“高雜拌”,我也承認。本來嘛,我是唱二路角色出身的,什麼派的好佬,我都陪著唱過,什麼派的戲,我也都學過,我有一個死心眼的毛病,學就要學到家。您想,我的戲路能不雜嗎?但我覺得,老生戲以唱為主,要是各個流派的唱法都摸著點門兒,演起來,就彷彿有本錢似的,可以用各派的唱法,演出各種不同的人物。

「雜」正是他融合的結果,這是很難得的,他在雜糅南北各派京劇老生藝術之後,自成一派的高派逐漸形成了,但他並沒有停止他的積累與融會,仍在不斷提高他自己的藝術水平。

1920年下半年,高慶奎從上海回到北京,9月再搭雙慶社。班主俞振庭看他羽翼已成,就讓他掛頭牌,二牌是尚小雲。高慶奎演出《斬黃袍》、《奇冤報》、《賣馬》、《失街亭》、《胭粉計》,反串老旦戲《釣金龜》(雙出,另有反串花臉戲《草橋關》),與尚小雲合演《牧羊圈》等,都列在大軸。他擔任這班裡的領銜主演約半年的時間,到1921年4月,他就自己出來組班慶興社了。

慶興社組成時,二牌旦角是年輕的程艷秋程硯秋)。在北京演出了一年多後,旦角先後換了黃潤卿、茱琴心。 1922年1月,蓋叫天和老三麻子從上海到天津演出。演到6月,三麻子被邀請到北京演出,高慶奎當即把三老闆請到慶興社來。一面由三麻子來排演新戲,一面他自己拜三老闆為師,向他學戲,特別是學紅生戲。三麻子與之合演的新戲有:

《七擒孟獲》,這原是蓋叫天在上海排演的。最初演時,馮子和、白牡丹、小翠花、尚小雲都參加了,蓋叫天扮演孟獲,時慧寶諸葛亮,常春恆的馬岱劉漢臣趙雲李桂芳魏延,李百歲的山神

這次三麻子排時,自飾孟獲,高慶奎飾演諸葛亮,黃潤卿的楊夫人,九陣風的祝融夫人,沈華軒的趙雲,郝壽臣的魏延,李鳴玉的山神,張鳴才的馬岱,侯喜瑞孟優(三喜麻子離開後,侯喜瑞飾演孟獲)。這齣戲有佈景,有新式舞蹈,孟獲戴半個臉子,著改良靠,執改良大刀,唱漢調。

三門街》(又名《洪金章》),三麻子扮演洪金章,高慶奎扮演正德帝,朱琴心李鳳姐,福小田的劉瑾,九陣風的洪錦霞,李洪春的範永昌,齊廷奎的洪錦,劉振庭的趙褚,耿百歲的李龍。

《溫酒斬華雄》(包括《刺董卓》、《捉放曹》至《斬華雄》),三麻子的關公,高慶奎前陳宮、後劉備,郝壽臣的曹操,沈華軒的孫堅,齊廷奎的張飛,李洪春的袁紹,李鳴玉的呂伯奢,福小田的董卓,張春彥的王允範寶亭的華雄。

《青梅煮酒論英雄》(自《許田射鹿》到《斬車冑》),三麻子的關公,高慶奎前董承、後劉備,郭春山的大太監,郝壽臣的曹操,張春彥的鄭康成,李鳴玉的漢獻帝,齊廷奎的張飛,沈華軒的車冑,李洪春的陳登

三國志》(自《群英會》到《華容道》),三麻子的關公,高慶奎前魯肅、後諸葛亮(三麻子走後,高慶奎自己兼演關公),姜妙香周瑜馬富祿蔣幹,郝壽臣的曹操,吳彥衡的趙雲。

戰長沙》,三麻子演關公,高慶奎的黃忠,郝壽臣的魏延,張春彥的韓玄。

七星燈》,三麻子演魏延,高慶奎演諸葛亮。

三麻子自己演出的還有《掛印封金、灞橋挑袍》、《關公月下斬貂蟬》等關戲。高慶奎從三麻子那裡學了不少,例如《戰長沙》,他原是從王風卿那裡學來的汪派演法,這次與三麻子合演,又學了王派的演法。而《七擒孟獲》、《三門街》都是南方演出的戲,《溫酒斬華雄》、《青梅煮酒論英雄》都是三麻子與週信芳合演過的戲。這正是高慶奎繼續累積、持續融會的一個重要階段。

在這以後,從1923到1929年之間,高慶奎曾率他自己的班社(1924年改名為玉華社,1928年又改為廣盛社),到上海去演出,但從材料看來,他至少有五次在上海參加到當地班社去演出(可能其間有的是與他的班社合演的)。

那幾年,高慶奎到上海去參加當地班中演出的情況,據所見材料有:

1923年3月1日《大破莽牛陣》。

3月在丹桂第一台,參加高福安主演的《智破佟家座》(連台),飾演餘化龍

3月重排《銣判官》,飾演包公

3月23日參加頭本《十粒金丹》,飾演高廷贊。

9月29日於大舞台,與毛韻珂、趙如泉合演全本《三國志》。

1924年4月在大舞台(一說是天蟾舞台)參演《狸貓換太子》(據說他演的是劇中的《烏盆記》、《瓊林宴》等)。

4月在大舞台演出《轅門斬子》、《瓊林宴》等。

1925年3月在大新舞台,演出《胭粉計》等。

1928年1月23日在老天蟾舞台,高慶奎新排《文光異彩忠義圖》,周信芳配演。

2月26日新排《蘇秦張儀六國拜相》(前)。

3月9日新排《蘇秦張儀六國拜相》(後部),高慶奎飾蘇秦,周信芳飾張儀。

3月24日高慶奎新排《臥薪嘗膽》(前)。

4月26日高慶室新排《臥薪嘗膽》(後部)。高慶奎與週信芳合編,周信芳為高慶奎配演。

4月20日雪豔琴新排《明妃怨》,飾演王昭君,高慶奎、周信芳配演。 (翁偶虹說,還有《顃判官》,高慶奎演包公,周信芳前演顏查散老家人顏義,後演油流鬼。《鳳凰山》,高慶奎演薛禮,周信芳演唐王。)

1929年11月11日在上海舞台,劉筱衡、陳筱穆主演的《開天闢地》(第10本),高慶奎演關龍逢。

(李紫貴同志記得20年代末或30年代初,高慶奎在上海與王虎辰合演連台《施公案》,王虎辰飾黃天霸,高慶奎飾施公。)

高盛麟談到他隨父親去上海演出的事,那次的時間,是在高盛麟1933年已從富連成科班畢業以後。與高慶奎同去的有章遏雲、祁彩芬、丁永利等,上海黃金大戲院金少山楊瑞亭苗勝春、袁小樓、朱德芳、劉文奎、粉紅菊花、楊善華、董燕飛等。打鼓的是江南有名的薑寶才,琴師是穆鐵芬,管事的是當初三麻子的管事李小龍(三老闆已於1924年病故)。高慶奎演出的劇目有《捉放曹》、《轅門斬子》、《法門寺》等。

對這次上海之行,同去的章遏雲在她的《自傳》裡也有記載。那一節題目是《高慶奎父子》,時間她說的是1936年左右。 1936年高慶奎的嗓子已經不能唱了。所以可能是1935年的事了。地點就在黃金大戲院。章遏雲也與高氏父子一起演過《長坂坡》。這是高慶奎最後一次在上海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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